凤头钗  第5章

作者:安琦      更新:2020-10-30 11:34:40      字数:1113
  那里,兰舫正垂头沉思著。
  八月十五?明日就是十五,她的心,几乎都悬在那流动缓慢的时间上了。
  每回只要阔天一出门做买卖,她的日子就像弹著重复的调子,一次又一次,一日复一日,数著花开,也数著叶落,不仅千篇一律,更缓如度年。
  日里、夜里的等待,似乎只为他的归来,然而在未将他的容颜复习仔细,他便又离去。既作商人妇,她自然得习惯这样的日子,只是她的心,却仍克制不住地暗暗说思念啊!
  「少……少夫人,库子里的东西都整理得差不多了,要不要奴才去回报老夫人?」
  身後,那家丁问了,而兰舫也才从沉思里醒来,她不禁要失笑於自己这看似闺怨的举动,以前的她从不会像这样的。
  停下手边清理一顶铜制兜鍪的工作,她朝他颔首。「好,你去吧。」库子里的东西为数众多,幸好有专人打点,要不这几天的清理也没法完成上一半。回过头,她继续擦著头盔上的纹理。只是盯著头盔,她突发一想,旋即喊了:「等等。」叫住正要出门的人。
  「少夫人还有什麽吩咐?」申府的下人对她均敬爱有加,因为出身市井的她不似申老夫人一般严肃,也没有富家子弟的骄气。
  「我看由我去吧,你留在这里将剩下的部分整理好。」其实她心里一直惦著一件事,但碍於婆婆对她的态度,所以一直没给提出。
  留下家丁,她出了府库,人在申府阔气的大庭园里转,直往大厅的方向走。在经过银桂树花飘香的那一段长廊,她忍不住驻足。
  她那位於城郊的家,也长了株上百年的桂树,可却在她爹仙逝同年,因虫害而病死了。
  「桂子月中落,天香云外飘……」
  传说,月中有棵高大壮实的桂花树,每年中秋都开满了细密的桂花,汉朝有个叫做吴刚的人,因为学仙时犯了道规,所以被谛官到月里找桂,且得等到桂树被砍倒才能赦免其罪。於是,吴刚每天都相当勤勉地砍树,可奇怪的是,那桂树不论他如何地砍,都能即创即合。而有一天,气愤的吴刚又去伐桂,因为使力过猛,所以把桂子纷纷震落了人间……
  拾起一撮别名「九里香」的桂花,闭上眼,她将兼有清浓两味的芬芳吸入鼻,让那香甜的滋味充满她的胸臆,香味随著吸吐散至全身,此刻的她就好像和桂香融合为了她体内有著它,而它拥著她,那感觉就彷佛她的亲人就伴在身侧。
  窸窣!
  「吓!谁?」只是桂树丛中突兀的一道怪响,却打断了她自娱般的想念,让她吓掉了手中的桂花朵,那点点黄白飘落地面,湮进成片的花毯中,瞬间不见踪迹。
  她凝气看著桂树,以为树後藏著人,但仔细一探,这廊上除了她以外,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,遑论树后有人了。是风吧!自从被黑影吓著的那一夜开始,她就变得比往常更易感、更胆怯,有时几乎要以为随时随地有人跟著她了。
  不……不该胡思乱想,再这麽胆小,阔天会不理她的。努力克服著弱点,迥身急步离开长廊,来到大厅,只是那里却没有人。
  她再折进花厅,才要踏入,埋头就传来人声。「……多谢申奶奶,那麽我们就厚颜继续叨扰了。」那是舒缓的少女嗓音。
  里头有人,是以兰舫先在门外候著,原想他们应该会再多聊一会儿,怎知话声落下未久,两名男女竟走了出来。
  一个是慈眉善目的清丽少女,一个是眉间带凶气的青年,少女看来不出十二、三,青年该也不过弱冠。几天前她知有人来访且借住在府里,应该就是他们吧!兰舫朝他俩微笑颔首。
  只是本欲离去的少女见著她,却停下了脚步,她望著她,唇间的笑意骤时逸去,徒留一脸分辨不清是喜是忧的神情。「姐姐您?」少女主动开口询问。
  「我是申家的媳妇,你们是前几天住进来的客人吗?听说来自江州。」江州……离阔天此番南下做买卖的常州很近。
  「我叫谈初音,来自江州,您……嫁入申家多久了?」她细细端详著兰舫的脸蛋,在那玉雕似的五官上,她似乎寻著什麽。
  「我……」很少有人这麽问,尤其才见第一面,又仅是个幼小的少女,但……仔细观察,这少女比起一般同龄者,远远沉著了许多。
  「有无两载?」她推算。因为玄鸟春来秋去,那窝幼雏乾尸看来非今年初生。
  听了,陡地瞠大眼。「妹妹……怎知?」
  「胡猜的。」不想让对方心慌,初音只是笑著摇摇头。「那麽,我能知道姐姐闺名吗?」
  「我……叫兰舫,娘家姓殷。」
  兰舫兰舫……似正咀嚼著这如同人一般美的名字,初音兀自发起了呆,她的视线留驻在殷兰舫的肚皮上。
  许久,终於有人耐不住气,那从刚才进入花厅就一直被冷落到现在的仲孙焚雁开始发躁,他粗鲁地拉起她的手。「喂,发什么呆,别没事就学十方老秃驴装高明,你以为你真是菩萨老子转世啊,」不觉又想起那十几年前的荒唐往事,他不署一喙,牵著她,就硬拖着走。
  「啊!别……别拉我。」若不是仲孙焚雁用力拉扯,初音可能还要陷在她自己才能解的谜团里好一下,只是……被拉走的她,犹是频频回顾著廊上婷立著的人,那似有不明气息缠身的殷兰舫。
  目不转睛地盯著少女被青年拉远,兰舫纵使心头有疑问,此刻只怕也无从问起。
  蓦地,笃笃的硬物触地声响起。「原来是你,站在外面做什麽,要进来就进来。」申老夫人拄著拐自花听走出,她瞧住兰舫,眼神是凌厉的。
  「喔。」跟著进入厅内,见老妇坐下後没吭声,所以她还是站著。
  「要坐就坐,难不成还要我请你坐,真不知道这两年来你学会了什么,连猜心都不会!怎作商人妇?」
  「我……」纳闷。
  偏开发色斑白却梳得有条不紊的头,她打了个懒呵欠。「库子都整理好了吧?」
  被折损的情况已成寻常,纵使她心中有诸多不解。「都整理好了,兰舫就是过来告诉您的。」她听话坐了下来,但因为姿势的关系,她得拨弄腰间的衣物,才能让腰腹间的此薇不适感消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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