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莲花  第31章

作者:常欢      更新:2020-11-02 00:58:40      字数:1022
  “不要!”韩莺儿咚一声,头一次次重重的磕在地板上,巴掌一个个住脸上狠狠拍去,顷刻便肿了起来,成串的眼泪辟哩啪啦的住下掉。“师傅,求求你!别赶我走,莺儿哪儿也不想去,我求求您,求求您!”
  “求我也没有用,出去。”
  韩莺儿抽噎着,不肯起身。
  “出去!”谭姑厉声喊道。
  这一次韩莺儿不敢违背,哭着跑了出去。
  “师傅真要赶三姐出去?”骆泉静忍着心烦,轻声问道。
  “有何不可?她这么心高气傲,我留她也是辛苦。”
  “可……。”
  “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。同门相忌,是我最痛恨的。我当初从万花楼里买下她们,第一件要紧事就是要她们彼此相亲相爱,倘若连姐妹之间都要互相吵嘴伤害,不懂得彼此怜惜,那么就让她离开。你别再替她说话,我向来没有戏言。”
  “还有,准备一下,你也该到船上去了。”谭姑并不晓得她受伤之事,仍依往常吩咐。
  “师博,”她垂首,低声唤住要走出去的谭姑。
  “嗯。”
  “今天……慕容公子会来吗?”
  没有回答,骆泉净背后传来细碎的裙摆磨擦声,越靠越近。谭姑走到她面前,拿起镜子,跪在她面前。
  “你的妆,好浓。”谭姑评论,说罢,把妆镜递给她。
  “是吗?”骆泉净瞪视着镜中的自己,轻轻抚弄脸上过厚的胭脂。
  “跟你问的那个人有特别的关系吗?”
  骆泉净摇摇头。
  “唱完这一场,这阵子你先休息吧。”想是明白她的心思,也知道有些事再也瞒不过她了。不若方才的严厉,谭姑突然喟然一叹:“有些事,注定该来的,怎么躲那躲不掉,只看你怎么去想了。”
  “师傅一直都知道,慕容公子是写那封信的人?”
  谭姑停下脚步,讶异她这么单刀直入。
  “那很重要吗?”
  “如果弟子的立场换成师傅,那不重要吗?”骆泉净喃喃地反问,也茫然问自己。
  “都快两年了,你还没忘记过去吗?”
  “我是被逼着死过一次的人,这种过去,不是说忘就能忘的。”
  谭姑蹙眉,默不作声,一会儿突然开口:
  “我老实告诉你吧。那日在湖上救你的人,并不是我,而是叶飞。从府衙出来后,他便奉命一直跟着你。要不是他,你今天也不会在这儿了。”
  她想的没错,这一切,都是安排好的,骆泉净的心一阵刺痛。
  “师傅收留我,想必也是他安排的。”
  谭姑颔首。
  “都过去了。这些日子,你也该知道,他其实是个善良的人,那件事,他立意原是警告唐家的小姐,要她待你好些,哪晓得却传到唐夫人手里,才铸成错事。”
  “如果你不想见他,我叫薇欣代你,不过,只此一次,下不为例。”
  过去的事追不回,一切都该算了,倘若,他不是写那封信的人,她会认命,一生认认分分待在船上,不再想其它的;但他偏偏是,只要想起当时含冤莫白的心酸,她就不甘心。
  别人的伤如果是伤,她的委屈却等于是白白受了。人的出身真有这种差别待遇?她的好强沈沦在心里,多得自己难受,却没人瞧见。
  只有一浮起,就是千行万行泪!
  骆泉净不再多问。她跪着,背脊挺得僵直,整个后背撑得隐隐作痛。她取下腰间的手帕,叠好绢子,轻睡按在脸上。
  涌出的眼泪直透浓妆,一摊摊糊了脸,破碎、湿濡的塌在绢子上。
  第七章
  终究,骆泉净还是没让别人代她的班。诚如谭姑所说,有些事注定该来的,躲了也没用。
  但天知道,她多不想跪在他面前看这一切;一看到他对每个人坦然微笑的脸,她就忍不住痛恨起来。恨他仍这么愉快悠闲,恨自己的怨怒对他没半点影响,更恨自己的不济事,在乎他比在乎自己还多,恨这个、恨那个……。
  从没想过,这些没头没脑的恨怨一古脑儿加起来会这么多,恨得她心思再也不清明,恨得她头昏脑胀。
  还有,她的手伤,下厨碰了水之后,疼痛似乎更严重了。
  埋首把琵琶紧紧揣在怀里,机械化的弹着弦,似乎定她唯一能做的。不能听,不能看,甚至不能思想,她沉浸在那漫无边际的疼痛中,渐渐地,竟有些自虐了。
  游湖的客人说了什么笑话,谈了什么,她完全没有理会。
  “小妹,”如意拾起笛子,悄声来到她身旁。“还在为三姐的事生气?”
  “没有。”她回过神,强笑了一下,却见到周遭的人都散了。
  “结束了?”
  “结束了。”如意点点头,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她。“看你这样失神,真令人担心。”
  “如意。”
  “嗳。”她抬起头来,急忙跟起身的慕容轩行个礼。
  “我有点事要跟泉净私底下说,你先离开,一会儿我让叶飞送她回去。”
  “呃。”如意傻傻的瞅了叶飞一眼,才会意过来,红着脸笑着走了。
  骆泉净抱住琵琶,僵硬的站起来。
  “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。”她说。
  “泉静。”
  “放开我。”她长吁了一口气,语气仍是那般冰冷。“我很累了,请公子爷体谅。”
  他没有依言,只是使了力掐住她手腕,强迫她把手暴露在他眼前。
  她仍旧没有用象牙拨子,原来受伤的手指,更在长时间拨弦的重创下血肉模糊。
  “跟我生气,有必要这么伤害自己吗?”他沉痛的问。
  她抬起眼,阴恻恻的扬起嘴角,笑了笑,又低下头去。
  “你装得那么安静柔顺,底子却这么好强。”
  这句话,立刻让骆泉净眼底蓄满了泪。一半是痛,更多的却是因为他。近来,她是越来越爱哭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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