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新郎·无艳  第3章

作者:风聆海      更新:2020-11-08 09:46:47      字数:1000
  只,西岛在东南啊?她怎么还傻傻地跟着人家往西走?
  “咿唔呀啊……”身旁小子没等他示意便追将出去,焦急更甚主人。
  连日跟监,天缺不觉对这身分不明却坚毅异常的丑娃娃颇具好感,若非他连番阻挠,那无艳也不会白走这许多冤枉路,苦厄尝尽。
  可……人各有命,事分徐纡,他只观望,不想干涉太多。
  兀自沉吟,望江关缓缓往日落方向踱去。
  这也是他的归乡路,没得选地。
  ※  ※ ※
  渐离东霖,再西便是炽炼河地,他们该南转了。
  “真是,补个粮要多久时间?天缺那小子铁是又跑去探那无艳了!”客栈门口,望江关缚好行李,对着老马自言自语。
  老马长嘶一声,望着天缺行去方向,似懂人语。
  “说起来,那女娃娃的确也怪可怜,只是……”他打了水,看着老马喝着啪答啪答的舒服模样,余下话尾隐在心底。
  身世背景养成他内敛谨慎的个性,即使亲近之人,即使独处,或许连他自个儿都遗忘了……他是人,有感觉有情绪会冲动会失控,货真价实的一个人。
  半月来,望江关始终用审视估量的眼光看望一切。
  那东霖无艳的确比他预期间勇敢。
  流民在她珍珠用罄后很快便露出狰狞面目,她没了盘缠,成了真正流民。果腹之物,得用抢的,遮掩蔽处,得用抢的;弱肉强食,凶狠为赢,洞悉这人间炼狱,她很快便转了另番接待。
  就像张白纸,刷刷着色越沈越深。因为某种希望之故,她活得出人意表游刃有余,几乎让他以为责任已了,从此陌路,各不相干。
  谁知──
  “唔唔呀呀……”天缺快马奔回,人还老远,手语便惶急急张舞开来。
  她要寻死?他读懂一惊。
  不是几日来都好好的?狼狈归狼狈,她够聪明让自己活好,他原笃定。
  “救不?”天缺慌归慌,行事间还是谨守交办。主子叮嘱过,此番前来,只为护人不遭枉死,其余听天由命,他们这局外人有所不为。
  “看看再说……”望江关给了自己理由,身随意转。
  没碰过这样一心求死之人……
  树藤遭他暗器鍒断,劲力偷渡,教她掉下高树时顺道扭伤双腿筋骨,本以为女娃娃至少可以坐定半天从长计议,谁知她呼痛诅咒之余,竟一爬一伏挪至江边,气也不喘便匍匐栽落。
  这回天缺没等他吩咐,早早借了岸边晒网,充作渔郎将她捞起。
  他默许天缺假扮渔郎看顾她直至康复,谁知几日后等她手脚能行,竟趁天缺外出,悄悄偷了小刀转遁后山。
  望江关气了,顺手抓了身旁树果凌厉射去。
  小刀打飞,她腕上无事,握刀的虎口却刮擦出血。
  “出来!给我出来!”聪明如她,知晓有人暗阻。
  他换了高树隐身,她无奈他何。
  “不出来就别仗着自己厉害妨人自由。”她也火大,朗朗嚷道:“我死我的,其他人少管闲事!”
  很有道理,他行事向来讲究自然,没理由碍人心意。
  所以,她很顺利地重拾小刀,很顺利擦去草屑,很顺利呵呵两气以求刀锋磨光一死痛快。“菡姊儿,菂菂来了……”她说着,戚戚然闪烁泪光。
  什么?!他耳尖,字句听来分明。
  这倔强公主要死不活的原因竟是──
  碰!
  男人手脚毕竟稍快,他用身旁丰梨打晕了她。
  ※  ※ ※
  明明,她已经许久都没有梦了。
  整日是担惊受怕的慌,夜底是侵脉噬骨的饥,睁眼闭眼同般虚浮,飘飘然脚下不稳,碰地摔向道旁缓坡,连翻两转才顺势止定。
  她摊着。
  多希望便这样沉沉摊着……
  可人群不许──
  “有人倒了!”杂沓声来,勾连山风卷石。长草欺掩,她颊上陡然吃痛。
  没、我还没死呐……挣扎四肢,这些日子她由惊慌、错愕、忿忿、不忍,而后多见不怪无动于心的画面,一幕幕在脑间浮起……
  好清晰地,赤条条的躯体不分男女。
  或饿,或病,僵硬着死前姿态。
  有人甚至还留有活气惨惨吊着,就遭流民们抢劫一空,无情扔下。
  荒山恶水,兀鹰半天盘旋……
  “……烧了还得费柴火。”一回,她听着身边大叔泪流满腮着说。
  死的是他五岁大的幼儿,大婶面无表情痴呆呆看着人们将童尸抱走,十指瘀伤,全是让从未吃饱的孩子吮的。
  “我最后的儿啊……”许久,凄厉哭嚎撕裂般在黑昼间响起。
  蚀日无声。
  后来她竟也习惯了。
  流民任飞鸟啄尸,粮食用罄就射杀一路跟来的鹰群为食。
  人鸟互殇,这样跟从前菡姊儿为她讲述古代易子而食的传说差别多少?而她当时竟还为之大恸,卧梦里全是鬼影幢幢……
  菂菂心太软,将来可别吃苦才好。
  菡姊儿总陪她睡,叱阎罗剑从不离身,只为她驱避梦魇。
  有菡姊儿在,菂菂不怕……
  她撒娇,多希望便这样一生一世,姊妹再不是妲己无艳,母亲予她们阿菡和菂菂之名,从来只教她们与世无争、但求安稳。
  呵,人道东霖无艳天赋异能,祸福吉凶转眼即知,只有打小不离的菡姊儿明白她苦,预言呐预言,可全是她入梦便宇宙八方周游跌落来的。
  有时连她自己都不知迷途到那儿,记忆或梦境?过去将来?
  真实?虚幻?
  人地时物她总搞混,累极便任由摊落,就像现在这样,不也挺好……
  走,我在母亲故乡等你……
  谁?是谁说的?那身影好熟。
  记得了,菂菂……
  草香、风吹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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