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新郎·无艳  第15章

作者:风聆海      更新:2020-11-08 09:46:47      字数:1005
  厅堂正中,她刻意让他朝着厨房反向站着。
  “怎么啦?又跟告大娘学了什么新东西?”望江关见她无事,语气不觉轻松大半,再看她一头白粉,发上身上,混着细汗豆滴,想是已忙上一会儿。
  “秘密。”她得意一笑,躬起双肘推他往前,“你房里有烧好的热水,换洗衣物就搁在旁边,总之你先梳洗,晚饭马上便好。”
  好!
  这顿饭岂止用“好”字形容!
  望江关呆看着矮几上层层堆叠的佳肴,樟茶鸭子、干烧岩鲤、荠菜冬笋、八宝豆腐羹,还有──
  “莲花酥……”他语塞,一句话哽在喉头上下不开。
  “你知道喔?”她搬出最后一盆猪脚面线,自是重新烧理。“告大娘提醒我给你添岁做的,祝爹爹福如东海,寿……”顿了顿:“欸,你有没有想活多久?”
  瞧他生活劳碌,这样日子还是越少越好吧?祝他长寿岂不是害惨人家?
  “生命,当然还是越久越好啰,”知解她意,望江关轻掸她发间落尘,笑了。“活着就还有希望,生活没有一成不变的。”
  “喔……”摇头晃脑,她其实不很懂。
  闷呐,这男人遭遇的事可能比她做过的梦还多。
  “擦把脸换衣裳去吧,”他揉她颊,宠溺成习。“等你吃饭,嗯?”
  “怎样?”她很紧张。
  桌上有大半菜是他这趟出门时学的,也不知合不合他口味。
  “很好。”简单二字,感觉复杂。
  该加盐的,该去腥的,该切细末小块滚刀斜刀不染血的,最重要是没烧焦或半生不熟,出身娇贵五谷不分的她都神奇办到了。
  有女如此,夫复何求?他很满意,不爱贪多。
  “呵……”轻咬筷箸,她开心笑了,露出小小虎牙,大眼眯成一线。
  嗳,每见她笑便老忘她丑,再看回她本来面目却一阵错愕,到底哪儿不对了?
  他想不透。
  “那,莲花酥呢?”她追问:“告大娘没仔细教我,我乱想乱作,也不知对不对?”
  “不太一样……可仍好吃。”怔怔凝看手中糕点,望江关难得哑声。
  寻常西岛人是和着莲蓉豆沙增色,所以黄白沉红、醇甜厚实;菂菂她却直接将煮透的莲实和桑葚、野莓一同捣烂,作出来的莲花酥因而靛紫透绯,清爽怡口。
  更要紧是那份巧合的心意,暖透了,匀着他心尖开绽。
  “你一定在哄我。”她不信,嘟了小嘴难过起来。
  自己造作总还不行呐……胡思乱想,双唇却教望江关轻轻揉开。
  “不信你自个儿尝尝,”他喂她,手间剩下那半。“这真是我尝过最味美的莲花酥,谢谢你,菂菂。”
  饭后。
  “等……等等,你等等啦!”拖拖拉拉,从厨房到马厩,她终得甩开他手。
  “就咱俩,有啥好等的?”望江关不理,开始为老马套缰。
  “你要远行,总得备个包袱吧?”她说,以为他又像经常那样匆匆过门,床都还没沾到便得往别处忙了。
  “谁说我要远行着?”他反问,语气特显轻松。
  皓白当空,夜院唧唧,他高大身形让月光曳着颀长,连神情亦是自在不同。
  “那……”她迟疑:“总得等我把里边理好,你瞧,勺碗才洗一半……”手上都还留着碱水哩。
  “哈哈哈。”他霍地朗笑,吓飞一树栖鸟。
  “你、你笑什么?”脸微红,扑上却教他攫住。
  “没什么……”还是笑,缓缓牵她近马。“只是我刚在想,”撩高她袖,倒转水袋让她净手:“怎么你越来越像我家妇人?”
  “不好吗?”她任他披挂皮毡,跟着身间一轻,人已在马上。
  “不是不好,”他也上马,气息吐在她发缘:“只怕你菡姊儿知道了会想提剑砍我……”
  驾──
  “不会的……”朔风拂面,她自言自语,声极轻。
  这是她甘愿乐做,菡姊儿从不逆她。
  “嗯?你说什么?”望江关凑近,以为她在跟他说话。
  “唔,”她摇头,侧身为他将被风吹翻的颈围圈好。“这么急,我们到底要赶什么?”
  “赶一个这瞬间不依,下一刻便盼不来的东西。”所以等不了,所以要快。
  “什么?”她不懂。
  什么等不了?什么须臾即逝?
  “兴致。”他说。
  纵马奔驰,哒──
   ※ ※  ※
  “望家寨”面港背山,以主屋所在的“上村”为中心。
  平时出了家门,若非直朝东北,上溯温河岸“旧苗村”后翻过“隘村”前往玥池对岸的白苗村寨;便是南转向海。沿循有无湾东侧,“下村”港阜、“渔村”海市、“南村”新市镇各有机能。
  然而这晚,望江关却带着她西向疾驰,越过人烟稠密的上下村交界,便是牲口比住家多的“牧村”领地──
  远山森然,沃野平畴,三两匹骏马草上凭立,望月无声。
  “我们……”
  “别问,”抱她下马:“跟我便是。”
  “嗯。”她不再多言,看着他解下老马缰具,然后轻拍马腹。
  老马倏忽奔走,欢嘶激越。
  “这是他出生地,我每隔一阵便会带它回来跑跑。”望江关解释,牵了她手顺着温河下游往西漫走。
  “嗯。”她忽然想到以往曾半夜转醒发现他和老马不在,可是到了早上却仍见他精神奕奕一如平常。
  莫非──
  “到了。”他忽然说。
  指着前方温河与怒河汇口,水声轰然,那是怒河特征。
  “哇呀呀!”她尖叫,只能紧紧攀住他颈子。
  “菂菂,你这样我什么都看不到!”他笑,却仍从容控舟。
  顺着怒河水势激荡而下,两人所乘独木小舟宛若飘风中的落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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