戏弄潮郎  第15章

作者:何弦      更新:2020-11-10 12:14:43      字数:1036
  “程爵爷年纪虽轻,却深受朝廷仰仗,官拜织造,封一等子爵,另又为江南名士,文才斐然;兼之有宋玉俊容,玉树临风之姿,岂不为许多姑娘芳心暗许的意中人。”
  陆风恒说来如话家常,但潮生不禁存疑:这不太对劲,他似乎……话中有话?
  潮生连忙抱拳摇首。
  “陆兄谬赞了。若论文才,有谁比得过当今的状元郎呢!子湘不才,不敢当陆兄这般溢美之词,再说,程某已有妻眷,与风花雪月再没干系。”
  陆风恒转而笑问:
  “倒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般幸运?”
  潮生听这陆风恒言语句句都是在吹捧自己,可是,他却感不到一丝阿谀奉承的味道,有的倒是几分刺探!
  潮生虽怀疑陆风恒动机,皮相上仍是维持一派的儒雅气度。
  “陆兄这话可说错了,拙前乃是京城名门闺秀,说到底,还是小弟幸运才得以雀屏中选。”
  “瞧爵爷所言,尊夫人是哪家的大小姐?”
  “拙荆乃是京城陆侍郎的三千金。”
  陆风恒沉吟好半晌,才开口道:
  “咦?这陆三小姐本不是许婚予前程织造长公子吗?若在下没有弄错,程爵爷好像是行二吧。”
  潮生眯起俊眸斜睨陆风恒。这家伙连大哥的事都一清二楚,那又何必装假呢?他到底是谁?
  面对潮生森寒迫人的逼视,陆风恒犹是神色自若。光凭此点,潮生就能评断,这陆风恒定非常人!
  “拙荆本与家兄有婚姻之约,但后来基于些微因素,反促成我与内人的一段姻缘。”潮生口吻淡漠,隐含提防之意。
  “有道是姻缘天定,程爵爷合该得此如花美眷。”陆风恒倒聪明,他察觉潮生话意冷淡,便不再追问。
  潮生找碴似的反诘:
  “陆已更是开玩笑了,你怎知拙荆美貌?难道你见过?”
  陆风恒不恼,反呵呵笑道:
  “尊夫人的美貌在京城可是众所皆知!陆家大小姐是京城第一朵名花,贤名远播,以美慧见长;三小姐则是秀美绝伦,温柔婉约。而程爵爷的娇妻不正是那位陆家三小姐么。”
  潮生皮笑肉不笑的婉谢道:“多谢!”
  话才脱口,闪过一个疑问——陆风恒也是姓陆,难道他会与陆培元有点渊源?不会这么凑巧吧!
  潮生存心试他,凉凉的抛了句:
  “陆编修亦姓陆,没请教是否与在下泰山丈人有点关系?”问得开门见山,潮生就是要目睹他的反应。
  陆风恒但笑不语,没表示。
  潮生瞧他态度暧昧,心里猜想这陆风恒八九不离十与陆培元有点瓜葛。
  过了良久,陆风恒转个话题,悠然吟诵:
  “大风起兮云飞扬,威加海内兮归故乡,安得猛士兮守四方。”
  潮生笑睇着揶揄:
  “好大的志向,咱们状元郎的宏愿叫人不敢小觑。”
  “此乃刘邦所作的大风歌,当然这种改朝换代之事,在下是不敢的,只是古今多少人俱前仆后继的思慕登上大宝,这原因,终于让人明白了!”陆风恒眼光苍茫,有着淡淡倦意。
  潮生知道他还有后续,遂不开口,等看陆风恒接着卖啥膏药。
  “程爵爷可曾亲游过恒山?”
  潮生不知道他为何将话岔到这儿,微微一笑。
  “未曾,但对北岳恒山闻名遐迩的悬空寺神往之至。”这话倒也不假。
  “恒山在北宋年间,曾由杨老令公扼守三关,镇兵于恒山,此处原本便是兵家必争的要塞。初临恒山,乍见悬空古寺,只觉鬼斧神工,惊诧先人的毅力;而后于悬空寺飞澜上观望那沿山所筑的五百里山道,回头再瞧悬空寺,便觉渺不足道!”
  潮生不曾亲临恒山风光,奇道:
  “还望有美兄解疑。”
  陆风恒微微一笑,缓缓道来:
  “史书所载,魏道武帝天兴元年克燕,将兵自中山归平城,发卒数万人凿恒岭,通直道五百余里,磁窑口便是此五百里通道的北端,而所谓的直道五百里,大多是早已存在的栈道。魏道武帝发卒数万,只是将其中阻道的山道凿开而已,纵是如此,其工程之浩大,也足以让人桥舌!”陆风恒说到这,长叹一声。
  潮生听及此,有点明白他的重点在于“权势”二字。
  同身为宦海中的一员,潮生对他所言不能说完全无感。
  “唉,无怪乎众人都想登大宝、临君位,只消君王一开口,数万兵卒便替他将阻路的山岭给凿开!那种一呼千诺的威风凛凛可比所谓安得猛降兮守四方要爽快太多啦!”陆风恒说到最后,话意流露出的是不以为然的讥讽。
  潮生知他导入正题,轻笑。
  “可不是,古来君王不都如此,此乃为君者想当然尔的行径。”
  陆风恒轻叩石栏,逸声朗笑。
  “好一句想当然尔!所以这五百里山道与权势相较,也就不算什么了。”
  终于说到重点了。潮生不语,待他接续。
  “江山如此多娇,引无数英雄尽折腰——这所谓的‘江山’真能让人为之前仆后继、在所不惜吗?”
  潮生不能理会这陆风恒何以要对他这仅一面之缘的人说这些话。他是真的偶有抒怀,抑或别有所图?就算要图,图个什么呢?
  他整整神色,淡淡一笑。
  “陆编修这般少年得意、锋芒正健的当朝新贵,说这话可显得老气横秋了。”
  复调寄眼光于水波艳影,潮生凝定水中明月,笑道:
  “既是如此,为何求取功名?明知是桶浑水,何以偏生来趟个一回?”
  陆风恒闻言,朗笑。
  “我是不得不从众流俗,程爵爷又如何呢?”
  “咱们彼此彼此。”
  “当真?爵爷总还是有取舍余地吧,何以一定得承爵位呢?”
  潮生这回终于懂了。这就是他要问的,他定是把自己想成了为承父职不惜夺兄长之妻,好饱足一己私欲的人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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