叛情天使  第12章

作者:季莹      更新:2020-11-17 15:23:42      字数:1081
  掀开钢琴盖,她轻轻按了几个「往日情怀」的音符,稍后停下来看着墨镜底下的阿腾。「听河豚说,这栋屋子是你所救那对小女孩的父母亲为了答谢你,特别空出来让你住的,而你,似乎很安于现状。」连她也不晓得为什么担忧的话一出口,却仿佛多了一层讥诮的意味。
  而阿腾或许是个瞎子,却不是个聋子,她的话语绞痛了他的心。 「你还是很像从前那个不识愁滋味的何旖旎,是朵被保护惯了的百合,河豚告诉你的那些关于我入火窟救人的点滴,也许只配成为你的床边故事,但那却是我不得不安于现状的原因。」
  他的讽刺令她心中不禁升起怒火。她或许惯常被人呵护,但她也有属于自己的苦处。 「我们又能要求彼此什么?我们原本就是两个不长进的人,所以我们永远只能在现实和梦想之间摆荡。」她说的是气话,但又不晓得为了什么,泪水竟在她的眼眶中打转。
  是不是为了那曾经有过、却圆不了的旧梦?她真的不敢再想下去,只能猛吸口气,咽回泪水。
  阿腾缄默着。良久才说: 「不能要求什么的是我,不长进的也是我,这几年,你很努力,也做得很好,纵然我看不见,可河豚已经向我描述了关于你的一切,而即使我再怎么不甘心将你拱手让给那位陶先生,即使我的嘴巴再坏、再毒,我的心里依旧充满了我说不出口的祝福。真的……祝你幸福。」
  原以为他再说出口的话除了讥诮还是讥诮,但他认命的语调;再度令她无可压抑心里的痛。
  同样的,她轻轻吐出一句。 「也祝你幸福。」
  这时拄着拐杖,阿腾来到钢琴前坐下,手指极熟练的按下琴键。这次他弹的依旧是「往日情怀」。
  何旖旎不觉心痛的想着:也许,给予彼此祝福,将是他们这次再见的最大价值。
  夜已深沉,屋外下起一场滂沱大雨,静坐在黑暗客厅里的阿腾,熟练的点燃一根香烟,放任一小簇微弱火焰的光影在他眼前晃动了几下,才弹回打火机的盖子。
  分离的这将近十年--两个人从年轻青涩到成熟--他不是没有努力过,想挽回她的心曾是那么坚定,这也正是许多年前他会到她父亲的肉圆摊子大闹,并在当时甩她两巴掌的原因,他愚蠢的想引起她的注意,甚至笨到想用暴力屈服她。他一直不愿接受她和他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,并拼着命脱离帮派想重新做人,可惜她全不领情,这几年她绝决的不接听他的电话,退回所有他写的信,使得他再次自暴自弃,决心放弃自己。直到他因那场大火失去了双眼,他才终于愿意向自己承认--他和她再也不可能成为同一个世界的人。
  他真的爱她,刻骨铭心的爱着。在她断然离去的几年,在感情上他也曾经糜烂过,起先他安慰自己,天涯何处无芳草,但后来才晓得他是弱水三千,只取一瓢饮。
  何旖旎的举手投足,一颦一笑,令他越想忘,就越不能忘。尤其他强迫她去堕胎那天,她从手术台上下来时那虚弱灰败的脸色,令他每每回想起,就恨不得痛揍自己。
  他不是不爱她,也不是不想要她成为他孩子的母亲,只是当时的他们是那么年轻,负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,所以他不得不选择背弃她的爱。
  她恨他!她边落泪,边说着。她曾说,不会让他再在她的生命中有任何意义。她面无表情的低喃。
  确实,她做到了,数年后,她把自己托负给了另一个男人,而他依旧没有任何长进。甚至可以说,他完全没有优势了,一个瞎了眼的男人,还能给所爱的女人什么指望?
  可是,出乎意料之外的是,她竟在她喜事将近的时候抛开过去对他的「恨」,上山来看他!
  心痛是爱情的余迹。是因为对他还有爱,她才上山来探望他?或者,是陶健方的爱让她连对他的恨都烧成了灰烬,正因为对他既无爱也无恨,她才能坦然的来面对他?
  深吸了一口烟,他不晓得自己该期望前者或承认后者?初见面的那一刹那,她已经说得很清楚明白,她对他早已没了感情。而他不懂,他怎能蠢得还怀抱希望?
  陶健方是个怎么样的人?
  英俊、多情、多金,标准的公子哥儿!
  这是河豚对陶健方的概略叙述,但这样已经足够让他想像和自卑了,和陶健方一比,他什么都不是。
  只是与何旖旎的这次相见,他却更察觉到了自己感情上的痛苦与不甘心,就像他在给她的信上说的,他期望是她抓着他这风筝的线头,但命运偏要捉弄人,使他的梦中人有名有形,最终却又离他而去。
  现在的她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呢?
  他问过河豚,河豚形容得也不多。
  和他最后一次见她一样,她漂亮、纤细依旧,甚至比以前更高雅、雍容。
  是陶健方的……爱情和金钱的薰陶?
  在爱情与面包能够兼得的情况下,他是该为她祝福。然而,他又该如何看待自己的心情?他是多么希望自己还有资格拥有她,感受她徐缓的心跳与柔和的呼吸……
  也许今晚是他仅有的机会?
  这一窜而过的念头令他心情一阵激动。他当然不会是要强暴她,他只是想,或许在她熟睡时,他能用自己的双手代替已经失去的眼睛来「看看」她!
  只要让他再「看」她一次,他便会要求自己对她完全的死心。
  突生的渴望驱策他熄掉菸蒂,离开他安稳坐着的藤椅,拐杖点在地毯上,悄无声息。他熟练的绕过屏风,走过-一小段走廊,触到一扇门,他屏息轻敲,但里面没有动静。
  她就睡在里面,这点他可以确定,但就以往的记忆,她认床的怪癖实在令他很难相信,今日的她能在这里安睡。
  是不是那位陶先生改变了她?
  这一点令他在扭转门把的时候不自觉过于用力。 
  门应声而开,可叹他对客房并不熟悉,摸到一张座椅后,他绕了过去,可却又不小心踢到了某样东西,幸好屋外滂沱的雨声掩去了一些声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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