浪子  第3章

作者:千寻      更新:2020-04-02 13:35:16      字数:1048
  “没关系,就算会伤痕累累,我也要与命运抗衡。”
  “傻气,命运是要顺著它走的,别总想著抵抗,妈妈不是要你随波逐流,而是要你保存力量,让自己上得了岸。”
  是她不乖,她和命运作对,她固执地争取不属于自己的人生,结局呢?耗尽力气却一无所获。
  她还能上岸吗?
  她不知道,但她既然选择“结束”,就不能不重新“开始”,命运的齿轮咬著她,让她无从停下脚步。
  好吧,换个地方开始,二十五岁的她,已经懂得在面对命运之前,要先放下武器。
  黎雨佩把卷卷的娃娃头烫平,拉直的头发突然间变得好长。
  设计师问她要不要剪短,她摇头。
  失恋的人才会剪去头发,剪去爱情的分岔,可她和非凡之间,没有爱情,她连修剪分岔的借口都没有。
  累得三个设计师弄老半天,把她长及腰下的头发用离子夹拉直,扯啊扯的,扯痛她的头皮、她的心情。
  怎么办?就算命中注定,她仍然害怕一个人的世界。
  她不晓得世界上有没有人像她那么害怕“一个人”这件事,但她明白世界上像她这样彻底的“一个人”很少,没有亲人、没有朋友、没有知心……没有快乐……
  好冷,她缩缩手,呵一口暖气。
  停在路边,她又买了一杯热咖啡,不加糖和奶精,一个人的生活很苦,她需要更强烈的苦味来提醒自己,苦,不过尔尔。
  回家吗?姜非凡替她租的公寓里,有很棒的暖气,一走进屋里,就让人错觉走回台湾的夏季,可是那里实在太空虚,她不爱在暖暖的空间里孤寂。
  那么……再多走一下吧,一杯黑咖啡、两杯黑咖啡,就算让黑咖啡灌满肠胃,就算会彻夜失眠,她也甘愿。
  咖啡杯上传来的温度,驱逐掌心寒冷。
  她停在公园,望著一个占据整张椅子的东方男人。是流浪汉吗?光看他就觉得冷,他没穿外套、没戴耳罩,也没有帽子和手套。
  她走到他身边,细细凝睇他的五官。
  随性、凌乱的黑色头发在额间张扬,肤色略白,嘴上和下巴蓄著细细胡髭,他有张年轻性格的脸孔,方方的下巴、浓浓的眉头聚拢,眉宇间透露著强悍,阳刚的脸庞中央有著高而挺的鼻子,幸而有两瓣性感的嘴唇,中和了他恣意散发的冷硬。
  他穿著篮球鞋的脚边散放了几个空酒瓶,半眯的眼睛里是聚不了焦的迷惘,他手上抓著几张旧报纸,口袋里露出吃完的汉堡纸袋,整个人狼狈不堪。
  他是一个……坚毅的男人……
  第一次看见姜非凡的时候,她也是这样想的。
  他们这种人的压力很大、责任感很强,尽心尽力地让自己的生活登上冠军排行榜,十大杰出青年奖项就是为他们而设的。
  爸爸说,这样的男人习惯让自己过得很辛苦,但他的责任感会让身边的女人幸福。
  就是这个理由,爸爸替她选择了非凡,可惜非凡的爱情选项里的四个答案A是“范晨希”,B是“范晨希”,C和D通通都是“范晨希”,她企图想要把“黎雨佩”挤进去,殊不知,她把自己挤得不***形。
  用力摇头,摇得头有些微晕眩。
  不想了,非凡有自己的幸福,她不能再斤斤计较他对她不够好,把他锁在记忆夹里,他不会痛,累的人是她。
  总有一天啊,她会让自己承认,她不是爱上姜非凡,而是“害怕一个人”。
  她的朋友很少,没有死党、没有知心,连手帕交也翻不出名单,女生很少像她这样的。
  她善良却不善交际,所有心事只能对抱在手上的加菲猫说,她叫它阿菲,阿菲是她最好的朋友。
  她离开台湾那天,姜非凡对她说:“雨佩,你是该走进这个广大的世界,你要多认识一些人、开拓眼界,常常关在家里,会让自己太寂寞。”
  她同意了,她告诉自己,黎雨佩需要很多朋友,让自己不寂寞。深吸气……她选择对这个流浪汉伸出友谊之手。
  这是个烂选择,非凡肯定会这样嘲笑她。不过,那又如何?反正他不在,反正他忙著和晨希嫂嫂建立新未来,哪有力气管她。
  “嗨,你会冷吗?”她歪著头,露出白得可以拍广告的牙齿,笑著问他。
  他不语,眼睛直直看她,原本涣散的眼睛为她聚了焦。
  他先看见的是她围巾下面的直长发,黑黑的、浓浓密密的一大把。
  为什么不把它们绑成马尾?可惜,那么长的头发绑成马尾,走路的时候,马尾在背后一甩一甩,一定很漂亮。
  见他不说话,她又说:“我有热咖啡,你要不要?”
  他还是沉默,脸上悲伤深刻。
  
  不明所以,她心头一拧。
  “你不是中国人啊?对不起,我不会说英文……”
  下一秒,她对他微笑,亲切地抓起他的手,把热咖啡放在他的手掌中央,然后把阿菲摆在他身旁的椅子上,取下自己的围巾,一圈一圈又一圈,圈到他脖子上。
  “好一点了吧。”她挥挥手臂,对他露出可爱的小虎牙。
  好?要怎么好法?
  他在笑,他笑起来的时候不露齿,只是把嘴唇歪向一边,挂上讥讽的笑,让人搞不懂他是真心或应付。
  他的笑脸让人看了浮上淡淡的伤心,他也心苦吗?
  黎雨佩转头看向天际,鹅毛白雪创造出银白色世界,不知道漫天飞舞的雪能不能洗净世界上所有的不幸?
  搓搓手、缩缩脖子,她冷得更厉害了,不管流浪汉听得懂不懂,她温和地对他笑说:“我要回去了,你保重。”
  抱起阿菲,临行前,她又给他一个亲切可爱的笑脸,甜甜的,像加上枫糖的浓郁咖啡。
  白色的雪地上,两行小脚印规则地排列著,吐气,掌心的温暖拉回他被酒精麻痹的知觉。
  远远凝睇著白毛衣女孩,没了围巾替她收拢长发,风刮起,发瀑飞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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