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命皇子妃  第27章

作者:千寻      更新:2020-04-08 07:36:54      字数:1095
  是,他不懂,为什么明知道凌致清是个重承诺的男子,而那二十板子是为了换回自己的诺言好来到他身边,却还是阻止了。
  他不懂,那板子打的是丫头的掌心,为什么他的心却像被人砸上六百板?
  他只知道自己舍不得她挨打,只知道如果非要被打,那板子落在自己身上,比打在丫头身上更不觉疼痛。
  他低头,看着满脸泪湿的丫头,大掌一压,把她的脸压进自己胸口。唉……病好像更严重了,现在,不需要看她挨板子,光是看见她掉眼泪,一颗心就抽痛得紧。
  喜欢上她了吗?好像有一点。
  不只是欣赏她的勇敢聪慧、欣赏她的机灵反应?好像不只。
  会不会是因为两人遭遇相似,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叹?应该不是吧。
  那么他到底喜欢她什么?说美丽?还可以;说动人?笑话,身子都还没长成,那为什么,自己莫名其妙就喜欢上了?
  傅竞想老半天,结论是一声长叹,没办法,谁让她救下自己一命。算了,喜欢就喜欢,自己的心又狡赖不掉,辩驳也没有太大意义,最简单的法子是——认定。
  他略略涩红了脸,当起说合人。「凌师傅就别打了,反正我身上的线头已经拆掉,伤口也·慢慢愈合,羊肠线也好、绣花线也罢,已经不重要。
  凌致清看着主子那副神色,心底好似感应到什么,笑了笑,不答。
  傅竞低头,对着怀里的丫头说:「以后,别再犯同样的错,知不?」
  傻傻的诗敏,并没发现半点不对劲,只是对跳出来当中人的傅竞满怀感激,冲着他一笑,抬头,怯生生地说:「师傅,丫头以后不敢了。」
  凌致清背过身,走进屋里,傅竞比谁都明白,那不是生气而是心疼,因为相同的感觉,他才刚经历过一回。
  「丫头,让你师傅静一静,陪我四处走走如何?」
  她迟疑地望了眼师傅关上的门扇,脸上尽是孺慕之情,跑到门边,她对着里面大喊,「师传,我陪傅公子走走,我会跟傅公子道歉的,你不要再生气喽。」
  凌致清没应,诗敏叹气,转身走到傅竞身边。
  在诗敏的搀扶下,傅竞缓缓起身,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的动作拉扯到伤口,他起身后,半靠在她身上才能走,诗敏叹气,想起他替自己挨的那一下,认命,扶着他往后园走去。
  圈里花少树多,每裸树都有年龄了,有的甚至要两人合抱。愉树下摆着一张石桌和若干个石椅,桌面上还有未收抬的围棋,那里是庄柏轩和凌致清经常待的地方。
  两人走往石桌边,诗敏扶着傅竞坐下后,低头将棋子一颗颗捡回盒子里,一时间,两人都不言语。
  「不痛吗?」他突如其来问。
  「痛,手痛,心更痛。」
  她嘟起嘴,翻开掌心,看着上面的红印子。师傅从来都下不了狠手,这回他定是铁了心要走。
  好慌,她的心口有说不出的仓皇。
  「你明明就更适合营商,为什么非要习医?」他拉出话引,等着她来把话补完。
  「师傅允诺过我,我一天学医,他便一日不走,我不要他走,我想他留下。」
  可是眼前她又不笨,非亲非故,她凭什么留下师傅一辈子?师博愿意陪自己这么多年,她早该懂得感激。
  「为什么非要他留下?」
  她不语,可心里明白,因为她自私,她想牢牢抓住师傅,也抓住自己的安全感。
  前世,师傅在她十五岁那年离开,自此再无人可依仗,她在莫府所受的苦无人可诉,她经常夜半时分惊醒,方才想起,再没有一个温日爱怀抱,没有人会顺着她的背,低声告诉她:丫头,不要害怕,没关系。
  「有没有想过,你的师傅并非池中鱼,他有自己想追求的志业、有自己想要完成的人生愿景,也许他也想娶一名贤妻、也许他想成为圣手国医……」
  诗敏急道:「我会帮他的,我会赚很多的银子给师傅开第二间、第三间……第一百间济慈堂,我会物色最好的女子给师傅为妻,我会……
  「就像对你哥哥做的那样?让他念书、追求功名,赚足够的银子给他买屋、应酬上官,最好能够再替他买一个贤妻,生下许多孩子?
  「丫头,你是个女人不是老夭爷,你才十四岁不是四十岁,你怎么会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本事,可以掌控许多人的人生?」
  一棒子敲过,头昏。
  掌1空?那是因为这样才安全啊,只要照着她的计划顺顺利利往下走,就不会有人死掉,他们才可以躲灾避劫,才不会受冤枉委屈,直到魂魄离散,才恍然大悟,是谁在背后暗算自己。
  可是,掌控?
  她在掌控别人、压迫别人吗?她从头到尾都做错了吗?
  她每天都想看摆脱前世,她不当大家闺秀、不当慈眉观音,她放纵自己的性子,不与人妥协委屈,她处处算计,只想开拓一条与前世截然不同的道路。
  没想到,到头来,自己竟是日夜都受前世所困,每一步、每个谋划,都带看前世阴影。
  见她似乎想通某个脉络,傅竞续道:「也许你要你哥哥做的,是他心甘情愿的事,但凌师博呢?『留下』也是他心甘情愿?难道他这辈子能做的,只
  有等着你赚很多银子为他开医馆?难道他没有足够能力为自己创下名号?难道他甘心被一个承诺绑住一生?
  「丫头,你有没有想过,或许他宁愿去挣得自己所欲,而不是等着旁人赐与?如果你是为了自己的不安、恐惧,而利用凌师傅对你的疼惜,那就太过分了,因为他并不欠你什么,他没有义务将自己的一生陪葬在你身上,如果你对他,不是利用,而是尊敬、崇爱,那么就为他做一件事一放开他。」
  诗敏发怔,仰着脸,定定望住他,那双深远的黑瞳里闪烁着智慧,他的每句话都让人好讨厌,可却是一针见血。
  它们在她心底敲着、打着,碎裂着她的固执,垂下头……那些个不肯落下的骄傲泪水,在裙间晕开。
  他不说话,等她哭个够,他挪动右手,将桌上的残局收抬起,本想再布上一盘棋的,但她并没有让他等太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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