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山  第28章

作者:蔡小雀      更新:2020-11-27 02:36:02      字数:1061
  她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落寞寂寥。
  “好好,”他心一痛,急急道:“我唱。”
  “真的吗?”她眼底升起一朵小小的希望火苗,令人观之鼻酸。
  “尔静哥哥几时诓过你,又几时说话不算话了?”他轻轻地吻了下她的额心。
  乔婉目不转睛地望着他,四肢百骸好似也渐渐暖和了起来。
  “要是唱得七零八落、五音不全可别笑我哦!”他清了清喉咙,先警告道。
  “只要是尔静哥哥唱的,一定好听。”她浅浅一笑,眸光有些迷蒙。
  她又怎么会笑他呢?就连她自己都忘了那支曲儿该怎么唱了。
  彷佛娘唱那支曲儿哄她睡觉,彷佛她唱那支曲儿哄着尔静哥哥睡觉,已经是好久好久……是前生的事了。
  朱尔静抱着她,轻轻摇晃着,无限柔情地开口唱道:“宝宝乖,宝宝睡,夜里别怕黑,星星陪你睡。爹心肝,娘宝贝,宝宝要乖乖,乖乖好好睡……”
  乔婉这才终于安心地闭上双眼,蜷缩在他温暖的怀里,这一刻,她感觉到自己好像回到了当年,好像还是那个爹娘健在、无忧无虑、天真快乐的八岁小婉婉……
  好像那些年的那些岁月都没有真正过去。
  好像这些年的这些痛苦都未曾发生过……
  在清冷如永夜的深宫里,乔婉总是苦苦盼望、痴痴等待着,有朱尔静陪伴的那些幸福的夜晚来临。
  可是这一天深夜,她穿着那袭象征一国之母,金尊玉贵织锦凤袍,髻上束着金光灿灿的鸣凤发冠,美丽的脸上却是一片冷漠。
  她的手,紧紧掐攥成拳。
  偌大的香宁宫内,静得连根针落下都有声,可香宁宫外,隐隐传来了杀声震天的咆哮,凄厉的惨叫声夹杂着绝望的哀鸣哭号,一声声恍似自地狱深处传来。
  她的脑海里浮现夜幕降临的不久前,在御书房里,惊恐又愤怒的信武帝被逼自缢的那一幕──
  几名孔武有力的皇家侍卫狠狠拉紧手上的雪白长绫,信武帝双目暴突,舌头伸得长长的,七窍被剧烈力量激出了血来,触目惊心地流布满面。
  朱尔静身着白色袍子、胸口绣着银色盘龙,惯常含笑的俊美脸庞面无表情,负手注视着这一切。
  他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痛快满足,多年来积恨深如海的苦怨冤辱、国仇家恨,在这刹那间展露无遗。
  “为什……”信武帝气绝前双目暴瞪着他。
  “还用问吗?”他冷冷地笑了,眸底却毫无半点笑意。“这一座江山,本就是我的!”
  “你……”信武帝颈子断折,此生此世再也说不出任何一个字了。
  “臣弟恭送皇兄仙归。”朱尔静微笑道。
  乔婉还记得自己颤抖着冰冷双手,捧起玉玺,在她模仿信武帝的字迹假造的“罪己遗诏”上盖下朱红玺印。
  朕昏庸无道悔恨羞惭,上辱没列祖列宗,下愧对黎民百姓……唯有自缢,将江山还予朱氏正统王孙,方能稍慰列祖列宗先灵……
  她已经为他做完最后,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──由她这个信武帝的皇后,亲手将此遗诏颁布天下,令他夺回皇位,稳坐江山的理由名正而言顺。
  她做完了她该做的,其他的便由他掌管一切、夺宫复位,收拾大局。
  乔婉像游魂般回到凤宫,在朱尔静的人马护卫之下,安安静静在凤宫里等待大事抵定。
  静王军队为防有人从中趁火打劫,铁腕镇压,令得那一夜无论有罪或无辜的嫔妃、宫女、侍卫、太监们,都在劫乱之中死了大半。
  “主子,静王大业功成了!”素儿自门外奔进,眉眼间难掩兴奋。“文武百官已在半个时辰前拥戴新君、三呼万岁。”
  乔婉清瘦身子微微一晃,苍白的脸上闪过激动、释然、宽慰之情,却也无法自抑地深深叹了口气。
  “终于走到这里……”她闭上双眼,想起了所有经历过的种种悲欢苦乐,却是笑与泪、痛与喜全模糊成一片了。“我们终于熬到这一天了。”
  “是啊,恭喜娘娘,贺喜娘娘。”素儿面上喜色盈盈,好不为她高兴。“娘娘,待会儿静王──不,是新皇就会来看你了。这么多年来尝尽辛苦,两位主子今日总算苦尽甘来,素儿也好为主子们开心哪!”
  “素儿,谢谢你。”乔婉泪眼蒙胧,紧紧握着素儿的手,“这些年来若不是有你陪着我,我只怕早就撑不下去了。”
  “主子,以后什么都会好了,”素儿替她拭去泪水,含泪喜笑道:“将来,您每天都会过得很幸福很幸福,再也不需要流泪了。”
  “对……往后我的生活里只有欢笑,不会再有眼泪了。”她还是喜极而泣。
  “莫哭莫哭,主子,不如让素儿帮您重新妆点一番,等万岁爷一会儿来了,瞧见必定十分欢喜的。”素儿兴匆匆地提议。
  乔婉不禁羞怯地红了脸,吞吞吐吐地道:“那、那好吧,就有劳素儿了。”
  素儿欢欢喜喜地帮她重新打散了发,伺候着她洗净泪痕斑斑的脸,捧出色色齐全的胭脂香粉来,巧手替她描得柳眉黛色新新,樱唇点点嫣红欲滴。
  不一会儿,乔婉雪白脸蛋显得清丽娇嫩,楚楚可人极了。
  “主子,来,换上这新裁绣的袍子吧。”素儿展示着一袭带着喜气的淡红榴花缎袍。
  乔婉脸上喜悦的笑容消失了,看着那袭宛若新嫁娘的袍子,不禁轻叹一声。
  “不,毕竟先帝驾崩不久,我曾经是他的皇后,却穿得一身喜气,终究不太适宜,尔静哥哥见了,心底说不定也会觉得我怎么恁般冷血无情,连半点表面工夫都懒怠做。”
  她没有忘记,为了演好今夜这出“戏”,就连他自己穿上身的也不是簇新尊贵的金黄龙袍,而是雪白银绣的盘龙袍子。
  “主子这么说也有道理。”素儿略一沉吟,“那,主子想换过哪一件呢?”
  她沉默了很久,才轻声道:“我记得还有一套玄黑色凤袍,衣绣金色凤凰的,不如就那件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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