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公子的女人  第7章

作者:蔡小雀      更新:2020-11-27 02:39:06      字数:1104
  首先,她明显不够高,挡也挡不住他:再来,满园萧索光秃,处处尽是年久失修的痕迹,就算昨晚夜黑风高他没瞧见,现在大白天的,他也看得一清二楚了。
  但是……「温家就算没有摆谱的余地,也还不到任人上门侮辱的地步。」她深吸了一口气,夷然不惧地迎视着他。「你想谈生意,行,待我禀明主母,再由她老人家决定要不要接见你。」
  「上门侮辱……是吗?」他浓眉略微一抬。
  「我为什么要这么做?」
  秋桐一时语结。
  也对,他是没有理由上门来侮辱温家,起码她想不出温家几时结了这门仇人,但他的神情森冷语气不祥,要她相信他是来雪中送炭,伸出援手的……她还没那么蠢。
  「我不知道。」她老实道,依旧防范地瞪着他。「但是你昨夜私闯温府,今天又在这么混乱的场面意外出现……」
  「我要和「漱玉坊」谈一笔生意,先深入了解合作对象,是我的习惯。」他说得合情合理。
  她眨了眨眼,有一丝迷惘又有些志下心。是吗?这就是他真正的目的?
  秋桐一时问竟不知该相信什么了。
  倘若他说的是实话,那她岂不是一手打坏了「漱玉坊」可能翻身的大好机会吗?
  可昨夜他明明就——她甩了甩头,挥去满心的燥热和愠怒感,将注意力全摆在「生意」二字上。
  一想到有可能辜负老夫人的期望与托付,她的胃就不禁悄悄翻腾绞拧了起来。
  「对不起,这位公子……」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。「我不知道……」
  「我要亲自和温老夫人商谈。」齐鸣凤打断她结结巴巴的道歉,语气有一丝不耐。
  秋桐咬了咬下唇,面对他的气势霸道蛮横,勉强抑下心底小小的反感。「我会去禀告老夫人,公子请在锦绣堂候坐稍等。」
  「我没有应付矫情虚礼的兴致。」他经商的手段首重快、狠、准。如鹰集一旦锁定目标,长空一击即中,绝不失手。「要,就马上谈,否则,我相信「吹云坊」会很乐意立刻接下这笔生意的。」
 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。
  就算再不谙江南丝绣商事,她也知道「吹云坊」是老温家「漱玉坊」的死对头,这些年来她也侧闻「吹云坊」段家抢了不少生意,虽然他们论丝的质量、绣的功夫都略逊「漱玉坊」一筹,但是他们削价竞争,以大量人力与财力吞掉了几条大通路。
  要是这次再让「吹云坊」夺了先机,抢走了大生意,那他们温家还能有活路吗?
  「公子,请随我来。」她心底惦量权衡之后,毅然决然道。
  不管怎么样,先稳住大客户,其它的慢慢再说了。
  【第三章】
  温老夫人几乎是措手不及的。
  秋桐这丫头前脚才一跨进门来禀报,那个年轻男人下一瞬间已走进栖霞楼里了。
  她强忍着怒气,倨傲地自铺满厚厚锦墩的躺椅上坐起来,不着痕迹地调整了腕上佩戴的翡翠老冰种玉镯,抹平了因躺姿压绉了的靛青绣金衣摆。
  秋桐有一丝惊惶地瞥了那高大男人一眼,好似讶异着他为何不待相请,就进来得这么快。
  温老夫人苍老却精明依旧的目光紧紧盯着那器宇轩昂的高大男人,刻意加深了轻蔑高傲之色,可是没想到她惯施的沉重压力对他而言,却像泥牛入海般消失无踪,他的神情平淡如故,甚至连眉抬也不抬一下。
  温老夫人多年经商,阅人无数也见惯大场面,可此刻胸口却升起一股忐忑不安的凛然,她看不透这个年轻人。
  尽管他也在打量她,她却无法从他深沉的眼神里看出一丝端倪。
  而迷雾般无形的对手远比嘶吼叫嚣或挥舞着武器而来的敌人,更加可怕。
  「你要跟我谈生意?」温老夫人冷冷开口。
  是另外一头觊觎温家虽一时落拓,却体质依旧雄厚可观的野兽吗?她是老了,精神不若以往了,但仍嗅闻得出猎人嗜血的味道。
 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让「漱玉坊」落到这步田地的,但这些日子以来,她也想过要重新整顿温家产业,可一来缺钱,二来缺才,往日通路已萎缩,再不就是被对手扒吃抢夺了大半,加上这两年自家桑叶欠收,其它桑农们又纷纷将质量上等的桑叶转卖给了其它能付现银的商家,于是她温家的蚕茧逐年减产,质地也不若以往。
  温老夫人苦笑,干瘪的老手颤巍巍地紧抓着扶手,那坚硬的雕花线条深深指陷入肉。
  不过就这两三年,赫赫显名的「漱玉坊」就逐步崩坏,眼看着将瓦解消蚀一空了。
  至今,她还不愿相信受上天恩宠眷顾的江南温家,竟会蒙受这一连串天灾人祸的噩运肆虐。
  「是。」齐鸣凤淡淡道。
  「谈什么样的生意?」温老夫人警戒地盯着他,语气不愠不火。
  「我要「漱玉坊」出产的八千匹最上等的月光缎、五百匹霞影纱。」他口气淡然,字字却如雷震耳欲隆,轰得秋桐和温老夫人心下大大一跳。这是一笔天大的巨额订单啊!
  温老夫人有些喘不过气,她目光炯炯地紧盯着面前伟岸高大、面色平静的男人。
  「你说,八千匹上等月光缎、五百匹霞影纱?」
  「我会以高子市价两成的价钱购买,但三个月后交货。」齐鸣凤的眼神漠然,淡得近乎无聊。
  温老夫人兀自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之中,而欢喜得心儿坪坪跳的秋桐却无意中瞥见了他冷如寒冰的目光。
 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 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,他的脸上没有喜色,没有兴奋,甚至没有任何波动的情绪。
  相较之下,昨夜的他虽凶悍深沉而危险,却有人气多了。
  可今天淡漠平静的他,却比昨夜身上散发出汹涌凌厉气势、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那个男人,还更加可怕。
  为什么?他明明就坐在那儿,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。
  「为什么?」姜是老的辣,温老夫人没有被这雪中送暖炭般的天大好事给冲昏了头,在定了定神后沉着地问:「「漱玉坊」近几年状况并不好,我们的蚕丝产量锐减,出货量缩少,放眼江南地区,百步一坊,十步一织,你为何偏偏挑「漱玉坊」做相与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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