骄管家(上)  第33章

作者:千寻      更新:2020-04-10 05:33:12      字数:1171
  他语声淡定无波,语气却沉重如积雪森森,冰冷的笑意在嘴角挑起,锋利的目光教人心头一惊。
  他绝对是说真的,不是恐吓!钱盈盈下意识想选前者,但她想起靖国公的承诺,想起现实问题,硬生生压下心底恐惧。
  国公爷说过,当今皇上注重孝道,相公想要前途便不能忤逆父亲,而她的娘家人或者流放,或者为奴仆,再无人可以为自己作主,至于嫁妆……她哪有那种东西?
  她只能死死巴住这个身分,无法作另一个选择。
  钱盈盈抬起下巴,硬声相抗,“相公对妾身有偏见,盈盈不敢为自己辩驳,但愿往后相处多了,相公会明白妾身的为人。”
  “你说对了,祖母不乐意与武官结亲,父亲也不甘心,而当时父亲纨裤之名远播,霍家还不肯让女儿出嫁呢,眼看婚事就要黄了,祖父却写下切结书,不允许儿子纳妾、收通房,倘若霍家女儿没为韩家生下儿子,便过继霍家子弟,承袭爵位。
  “外祖倒不贪求爵位,只是见祖父如此诚心,方才允下这门婚事,这张切结书,引起祖母和父亲的强烈不满,但祖父是当家作主的,父亲只能依了祖父。
  “然而洞房花烛夜,喜帕挑起那刻,父亲满肚子怒气爆发了,他是个低俗鄙人,日日进出青楼妓馆,只喜欢那种柔弱无骨、娇媚俗艳的女子。我母亲出身武将世家,练过武,一身英气,气势压得父亲自卑自鄙。
  “父亲愤慨也无他法,且祖父发话,让母亲好好管教父亲,母亲照做了,却让夫妻俩的关系越来越差。
  “在母亲的鞭策之下,短短几年,父亲果然考上秀才,甚至中了举,这让对父亲已经失望透顶的祖父逢人便夸赞媳妇好,气得父亲内伤。
  “可是父亲懦弱无能,心中有火不敢对祖父发作,只会躲在祖母背后诉苦,因而多年来祖母处处为难母亲,不但让母亲立规矩,还把持着中馈不放,让母亲遭受许多委屈,但她性子高傲,从不诉苦。
  “既然父亲憎恨母亲的管束,我出生之后,母亲便不理会父亲了,她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。
  “三岁时,祖父和外祖父觉得我资质好,两个赋闲在家的老人决定联手教导我。我开始习武艺、学兵法,他们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。但父亲与祖母已经够讨厌我母亲和外祖家了,怎肯让我再成为武人?他们闹得太厉害,祖父大怒,要把他们赶出靖国公府,这才消停下来。”
  “所以他们迁怒了吗?把对你母亲、对你外祖父的不满移到你身上?”余敏忧心冲冲地望着他。
  “为什么这样问?”璟睿欢喜她为自己担忧。
  “因为迁怒是人之常情,因为他们不是豁达宽容、有远见之人,因为他们心量狭窄,没有能力改变自己,只能靠着怨恨别人来发泄。”
  “你猜得对,我被迁怒了,祖母和父亲讨厌我,对我或者冷言冷语,或者视而不见,或者痛责怒斥,在我成长的过程中,对他们的所有记忆都是不堪的。
  后来母亲生下弟弟,这回祖母铁了心,要把弟弟养在膝下。祖父本来不肯,但祖母闹到上吊自杀,祖父无法可想,只好妥协。母亲心疼弟弟,然而为了尽孝道、为了家庭和乐,不得不退让,本想等弟弟年纪大一点再作打算,没想到养到五岁上下,弟弟性格变得霸道乖张,请再多的先生来指导也改变不了了。
  “即使如此,祖母与父亲依旧偏爱弟弟,若不是祖父坚持,靖国公府的世子轮不到我头上。”
  余敏找不出劝慰的话,只能轻拍他的背,他抓下她的手,反手握住。
  “我十四岁就随着大舅父上战场,首战告捷,我升为小队长,一年年功勋累积,直到去年祖父过世,我已经升为三品威武将军,通常,儿子的荣耀都会是父亲的驴傲,可是对我父亲而言,并不是。”
  余敏接过话,“那种偏狭的男人,肯定认为自己夹在“靖国公”与“威武将军”中间活得很窝囊,杰出的父亲、优秀的儿子,再加上愚钝的自己,他的自卑肯定更严重。”
  璟睿讶异于她的敏锐,启唇一笑。“你说得对,这世间有太多人见不得别人好,我父亲心中矛盾,经常酸言酸语,又加深了这矛盾,而我父亲那种性格,正人君子岂会与之深交?
  他能够来往的只有臭气相投的酒肉朋友,酒一喝便口无遮拦,那些人时不时取笑父亲,说他有个好爹、好儿子,一辈子啥事都不必干就可以安享富贵。”那种口气,酸得人掉牙。
  “父亲在外头受气,回到府里便拿我出气,我经常只是从他身边走过便莫名其妙一棍子往我头上砸下来,我的头不曾在战场上受伤,倒是在我父亲的棒子下见过几次血,我怀疑过,他是真的想把我活活打死。
  “好几次我忍不住了,问外祖父:“我到底是不是父亲的儿子?”外祖父心疼我,但嫁出去的女儿,泼出去的水,他无法说得太多,只能叹道:“你父亲是个糊涂人,我后悔了,当初不该让你娘出嫁的。”
  “没错,我父亲是个糊涂人,养在糊涂的祖母膝下,四十几岁的人了还是蠢得近乎可笑。父亲中举那年,祖父帮他谋了个七品县官,他竟因害怕吃苦,让祖母去跟祖父吵,祖母哭闹喊叫,说祖父要谋害亲生儿子,才让父亲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受苦,非要租父在京里给他谋官位。
  “父亲只是举子,不是进士,京里有什么官位可以谋?就算是进士,就算家里后台够硬,也得出去历练个几年,才能转调回京。到最后,祖父索性不管了,任由父亲醉生梦死,成天惹事。”
  “今天来的那位,是怎么回事?”余敏问。
  “她叫作钱盈盈,十年前她的父亲是个五品京官,但品德不修、收贿贪污,名声败坏,这样的人应是人人避而远之,偏偏父亲与他气性相投,两人成为莫逆之交。一顿酒席过后,两人相谈甚欢,口头定下我与钱盈盈的婚约。
  “祖父不允,撂下狠话,倘若父亲那么喜欢钱家闺女,就将父亲自韩家族谱除名,让他入赘钱家,当钱老爷的女婿。之后,此事就不再被提起了。
  “去年祖父过世,丧事刚办完,钱家老爷因为贪贿被革职查办,父亲去牢中探望一趟,回来之后竟决定在百日之内让我与钱盈盈成亲。
  “我压根不理会,祖父后事办完,我立刻回去军营。可没想到祖父不在,再无人可管束父亲,他竟不管我的意愿,一句儿女婚事,父母作主,就让弟弟代替我上门,将钱盈盈娶进家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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