纳言十八  第28章

作者:简单艾      更新:2020-12-04 03:12:05      字数:1049
  世间真有此等女子?皇后感佩一笑。
  倘若平凡的乡野女子都能有如此胸襟,那贵为皇后的她可不能被比下去。
  「皇上替婴孩命名了?」皇后伸手接过婴孩,温柔地哄着。
  「皇。」皇上说了一个字。「单名皇。」他望着皇后。「朕相信在皇后的照料养育之下,此儿必为人中之皇。」
  「皇甫皇……」皇后轻声念着婴孩的名,不料婴孩似乎听得懂似地咯咯笑了,那天真无邪的模样激起了皇后的母爱,让她不由得跟着漾开笑容。「从今而后,你便是本宫之子,皇甫王朝的二皇子。」
  「皇上说的没错,皇儿的确是人中之皇,是不可多得的治世人才。」司马甄望着眼前的神主牌位,将思绪自回忆中抽回。「皇上的错在于封了臣妾为后,让臣妾有了皇儿之后又有了逸儿。」她将目光移自一旁写着皇甫逸的牌位上,笑得凄恻。
  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吧。
  让她以代罪之身活在人间,受尽良心的谴责与愧疚的鞭笞。
  「太后娘娘!」一名服侍宫女在门外唤得急切。
  「何事如此慌张?」从跪坐的蒲团上起身,司马甄收起佛经,摆放回供奉的神桌上。
  「皇上来了。」
  「皇上?」司马甄脸色一变。「在哪?」十多年了,这十多年来,他不曾踏入「西霞宫」一步,如今怎会亲自到此?
  「恐怕已至──」宫女的声音戛然中断,因她身旁不知何时已站着一名一身紫衣的男子。
  男子没开口,只以眼神示意宫女将门推开。那如同冰刃般的眸,吓得宫女几乎软脚。
  「说话啊,皇上在哪?」司马甄自佛堂走出,脚步有些急促。
  「母后如此匆忙,是思念儿臣,急着想见儿臣?还是急着逃离儿臣?」皇甫皇双手负于后,眸中所现尽是冷寒。
  十多年不见,如今的他已是一国之君,那慑人的威仪、傲然的气度更胜前朝皇上。
  她仰首望他,明知会于他眼中瞧见理所当然的恨意与鄙夷,她仍是坚强地抬头。
  「逃?」皇上的用字让她觉得好笑。「天下之大,却全是皇上的天下,哀家要逃去哪?哀家又何需逃?」
  「母后可忘了儿臣的『提醒』?」她眸中的坦然让皇甫皇心中起疑。
  「皇上十多年来不曾闻问,哀家老了,记忆差了,不明白皇上所指。」曾经身为一国之母的骄傲不容她矮下身段,即使她曾犯下足以祸连九族之罪。
  「看来十多年后,母后的铁石心肠已变成蛇蝎心肠了,一百五十条人命对母后而言已经如蝼蚁。」
  「不曾踏出西霞宫一步的哀家,不明白皇上之意。」她死不足惜,但她不愿家族之人受她牵连,因而才茍延残喘地活着。
  哼的一声,皇甫皇笑得冷酷。「不曾踏出西霞宫一步的母后,怎会出现在儿臣寝宫?怎会前来恭贺儿臣纳了妃?又怎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陷害儿臣的妃?」
  「皇上若要哀家死,根本不需要另外替哀家找罪名。」她早已万死不足以弥补她的罪。「西霞宫里全是皇上安排的人,就算哀家找死地想出去,也难以办到吧。」
  
  确实是如此。皇甫皇瞪视着太后的眼,眨也不眨一下。
  但福安与宫廷护卫所见之人确实是太后,所见之令牌也确实为太后所有,怎么回事?
  心中念头一闪,他问:「先皇赐给母后随意进出宫的令牌呢?」
  「那种用不着的东西早就不知道搁哪去了。」出宫即死的她,要令牌何用?
  「是吗?」皇甫皇勾起了唇。「儿臣劝母后,为了母后的家族,母后最好想起那令牌给谁了。」他望了设置于屋内的佛堂一眼。「做尽伤天害理之事,却想得到神佛庇佑,岂不可笑?」
  「哀家烧香拜佛并非为了自己。」她只是单纯的希望死去之人能获得佛祖的福荫。
  「那是为了因母后而忧愤成疾的父皇?或是因母后之命而惨死于刺客手中的皇兄?还是意外落马、却让母后拿来当杀人借口的皇弟?」当年命大活下来的他,绝不会忘了自刺客怀中掉落的令牌模样。
  一个黑檀木上刻着「后」字的令牌、为了让母后可以随意进入「东凤宫」探望他与逸弟的令牌。
  「都是。」司马甄无法否认,惨白的脸上有强忍的泪。「哀家便是如此可怕之人,留着哀家不死,将是皇上的祸患。」
  「母后罪孽深重。死对母后而言,太痛快了,儿臣可不想让母后如愿。」皇上走进佛堂,望着里头供奉的神佛与神主牌位,眼神复杂难测。「明日,儿臣会派人送母后出西霞宫。」
  她诧异地望向他,因他眸中的狠绝而大惊。
  「出了这儿,母后想去哪都成,不过记得帮儿臣传话。」
  「传话给谁?」她心中的不安不断扩大,大到连她自己都感到害怕。
  「三日。三日内于大殿广场前负荆请罪之叛臣,儿臣可从轻发落。」他看着眼前佛像,神情含笑。「三日后,儿臣将亲自领兵将叛国者一网打尽、赶尽杀绝。」
  「皇上?!」司马甄的心大大地震了一下,眼前皇上是说真的!
  衣袖一甩,皇甫皇步出佛堂。「至于母后该传话给谁,母后心里比谁都清楚。」
  皇上离开了,徒留下满室的肃杀之气。
  她软下脚呆坐于地,尽管已用尽力气环抱着自己,都无法止……
  ※※※※※※
  「皇上!」万十八自床上惊坐而起,仓皇的脸上冷汗涔涔。
  「没事了。」在她尚分不清身在何处时,皇上已将她紧拥入怀。「妳作恶梦了。」
  鼻端嗅闻着那熟悉的熏香气息,身躯依偎着宽厚的温暖胸膛,她的心渐渐沉淀,也渐渐清明了许多。
  「皇上。」她倏然伸手环上他的腰背,深深汲取独属于她的温柔。
  是梦吗?皇上安抚她的话令她感到困惑。
  若是梦,真是一场可怕的恶梦。但若非梦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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