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露歌(下)  第13章

作者:黑洁明      更新:2020-12-07 01:59:28      字数:1022
  门内,那男人坐着,而阿澪,端了一盆热水,跪在他身前,一脸温柔,用那双美目,含情默默的瞅着他。
  “苏爷,天冷了,瞧你脚都冻裂了,让阿澪为你洗洗脚吧。”
  不要。
  心,陡然一痛。
  她看着他凝望着那个女人,黑眸深深。
  “白露能为你做的,阿澪也能。”女人抬手抚着他干裂的脚,柔情似水的道。
  不要。
  她瞧着那女人将那小而洁白的手,抚上了他粗犷的脸,她只觉心好痛,痛得似滴出了血。
  “白露嫌弃的,阿澪都不嫌弃。”她悄声说着,如花的红唇吐出柔软的字句,娇柔的身子前倾,靠得越来越近,越来越近。“你想要什么,阿澪都能给你。”
  “是吗?”他问。
  “是啊……”她抚着他的唇,深情款款的看着他,悄然道:“阿澪想和你在一起,永远永远在一起……”
  不要——
  她在心底吶喊着,想开口辩驳,想冲进去推开那女人,可声却出不了嘴,只有心如刀割。
  当他抬起手,覆上了阿澪那苍白又美丽的脸时,她再看不下去,只能仓皇闭上了泪眼,踉跄转身离去。
  雪在飞,悄悄的飞。
  屋子里,盆内的水,冒着氤氲的白烟。
  女人抚着男人的唇,一脸意乱情迷。
  男人的手,落在她的脸上,抚着她的耳际,抚着她优美的颈。
  “你想和我在一起?”他黑眸深深的问。
  “永远在一起。”她含羞带怯的答。
  他深吸口气,她靠得更近。
  眼看,干柴烈火,一触即发,谁知男人却在下一瞬,轻笑出声。
  “不,你不想。”
  她眼里闪过一丝恼,娇嗔道:“我当然想。”
  “可我想的,不是你。”他笑容可掬的道:“而你,若真喜欢我,你的心,不会跳得这么慢。”
  她一惊,蓦地退了开,不再让他抚着自己的颈。
  可这,只让眼前的男人,笑得更开心。
  “你讨厌我,恨不能杀了我,可你若真如此做,宋应天必饶不了你。他祖师爷和外公,都非常人,要治你,多的是办法。你怕他,所以才想逃,就算你真想和我一起,也只是因为我能帮你逃出去,待我们一出岛,你就会宰了我,逃之夭夭。”
  阿澪火了,知他不会上当,愤然站了起身,不再装作对他意乱情迷,只恼羞成怒,恶意的道。
  “那女人有什么好?你明知她是杀人凶手!”
  “那又如何?”他挑眉,再笑:“我就爱她是这样。”
  她怒瞪着他,气得一甩袖,推开了拉门,大踏步走了出去。
  
  飞雪,仍在飘着,落在天井,掉在廊上。
  他能看见,敞开的门外廊上,有一个小小的脚印。
  那脚印,不是阿澪的,他看着她离开,知阿澪没有踩着那里。
  若不是脚印的主人太慌乱,就不会退得那么急,不会忘了还在下雪,不会不绕着回廊,反直接奔过了积雪的天井,一路飞奔到对面的廊上。
  他抬起眼,隔着片片飞雪,看向天井对面那间房。
  那儿,是宋应天的睡房,落地的拉门,被人合得死紧。
  也该是时候了。
  那个,牵着他的魂、揪着他的心的女人哪……
  他手一撑地爬站而起,没有理会那盆仍在冒烟的热水,只跨过了水盆,穿过了拉门,踩着在天井雪地中那小小而仓皇的脚印,一步一步的走过去。
  门廊上,有着水一滴,那飞溅的样子,显示着那人的去向。
  他上了廊,蹲下身,轻抚着那水滴。
  它尚微温,还未来得及变冷,成冰。
  抬起眼,他看着那扇门,知她就在门内,还来不及走远。
  缓缓的,他伸手推开了紧闭的门,盖这屋子的木匠,工艺极好,用的也是上好的建材。即便已兴建多年,历经旱夏寒冬、岁月风霜,开门时,依然滑顺得如刚建成般,不会听到任何声音。
  斗内,同他那儿一般,宽敞不已,没有高桌高椅,只有光滑的木地板,与一张处膝的云头桌案。桌案旁,有灯一只,堆满了医药书籍的书柜沿墙而立,几只衣箱就摆在墙角,衣箱旁是画着山水的素雅屏风。
  而她,就在那里。
  她没有躲起来,她只坐在那儿收着衣,背对着他,折着宋应天的衣,看来那般镇定、冷静,如常一般。
  说他不恼,那是假的。
  入冬后,药堂里不再那般忙,她白日偶也有空闲,便来得勤了,可来了却总也是只顾着她的少爷。
  她帮那男人打扫洗衣,替他泡茶磨墨,为他照料生活中一切所需用度,她将他所有的闲杂事务,全都打理好。
  她表现的,就像是宋应天的妻。
  可对他,她却几乎视若无睹。
  若非,门廊上的那滴泪;若非,此刻她那白罗袜上,还沾着残雪;若非,他能看见,她的动作有多么不自然、多么僵硬;若非,他已太过了解她,一如了解自己……
  阿澪能读心、会惑人,她明明都是知道的,他家少爷警告过他俩,阿澪的眼不能看,阿澪的话不能听。阿澪知道他与她最在意的是什么,晓得他和她的弱点,清楚他俩的渴望。
  可她,还是被乱了心。
  因他乱了心。
  若非如此,他真要以为,是他自作多情。
  他踏入那扇门,将其关上。
  然后,走到她身后,盘腿坐下。
  他没有发出声音,但他知她晓得他在这里。
  她屏住了气息。
  他已有许久,不曾靠她这么近,这女人总和她的少爷在一起。
  她的发,早在他回来之前,就已又挽成了妇人的髻,总瞧得他心头一紧,明知不该,却无法不去恼恨妒嫉。
  那乌黑柔亮的发,缠着那雕着凤凰的黑檀簪子,就如她对她少爷那般,太过亲昵,教他看了胸闷心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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