荼蘼香(上)  第18章

作者:黑洁明      更新:2020-12-07 02:05:34      字数:1020
  “请了。”管事垂手跟在他身后。
  铁子正大步穿过七拐八弯的回廊,来到荼蘼所居小院。
  她的房门半敞,丫鬟才刚端了水出来,见到主子亲自过来探看,吓了一跳,差点把水洒了。
  “荼蘼呢?”他手一伸,帮她稳住了水盆。
  小丫鬟死命端着水盆,紧张的结巴道:“在……里头,大……大夫正在替姑娘把脉……”
  他一待她握稳水盆,便松手往门里走去。
  这屋不大,房室皆小,是给孩子住的,他曾要替她换大些的屋舍,但她却坚持要住在这儿,说已经惯了,不愿换。
  就连要配给她的随身丫鬟,她也全数婉拒,只让人每日来打扫。
  她说她非千金,亦非娇客,不让人随身伺候,就算他硬是派人过来,她也不让丫鬟多做杂事。
  起初,知她性子拗,怕她认为丫鬟是他派来监视她的,而觉得不自在,他也就投有勉强。
  他一直以为她终会适应这里,放松心防,但无论他如何做,她却始终不曾松懈过。
  他交代她的事,她从没误过,一次也不曾。
  但她不和人交心,不同任何人闲聊,她来到这里已七年,却无半个知己,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。
  她只是沉默的跟在他身边做事,伺侯他、协助他,数年如一日。
  他穿过小厅,走入她房里。
  大夫坐在床榻边,正替她把着脉。
  那个顽固的女人,躺在床上,鹅蛋的小脸,苍白如雪。
  见到他,大夫一愣,收回了把脉的手,和他微微领首。
  “铁爷。”
  “公孙大夫。”他行至床榻边,低问:“她还好吗?”
  公孙大夫起身,微笑安抚道:“还好,荼蘼姑娘只是心火稍旺,气血两虚,大约是这几日没睡好,加上作坊染料的味道太呛人,她才会一时气窒,我开些方子,您让她多歇息两日,服用数帖,自会痊愈。”
  “作坊染料太呛?”有吗?他不觉得啊。
  始终在一旁候着,从染房跟回来帮忙的织娘闻言,上前解释:“荼蘼姑娘嗅觉颇为灵敏,一向不喜染房味道,过去也曾因此感到身体不适。”
  铁子正一怔,脸一沉,低叱:“怎没人和我提过?”
  没见过主子发脾气,织娘吓了一跳,慌忙低下头,结巴了起来:“我……奴……奴婢……我……”
  织娘吓得语不成句,倒是床榻上原本昏厥的人,转醒过来,开了口。
  “回爷的话,是荼蘼不教人说,这只是荼蘼个人问题,忍一忍便过去了,不需大肆宣扬。”
  闻言,铁子正握紧了负在身后的手,额角抽紧。
  她不说话还好,一开口,就让他更恼。
  他转身,只见那女人,已经伸手撑起自己。
  乌黑的长发如瀑垂落,她的外衣已经让人褪去,身上只剩素白单衣,因为她的动作,宽松的单衣微敞,滑下她雪白的肩头,裸露出大半的肌肤。
  想也没想,他立刻上前一步,不着痕迹的挡住身后其他人的视线,开口交代:“子御,送公孙大夫出门,顺便到药行领药。”
  “是。”管事低头应声,伸手请大夫出门:“公孙大夫,这边请。”
  不待两人离开,他已看向那结巴的织娘:“你可以回作坊去了。”
  “是……”织娘松了口气,立刻转身,跟着大夫和管事出门,只差没拔腿狂奔,完全忘了不该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。
  眨眼间,他已将屋里所有人都支开,可眼前的女人,却半点也不惊慌。
  她只是将松脱的单衣拉回肩头,静静坐在床榻上,似是丁点也不在乎若非还有更贴身的亵衣遮掩,她早已让他给看光。
  “你不喜染房味道,为何不和我提?”他直视着她,着恼质问。
  她垂着眼,好半晌,才淡淡道:“那是小事,只是荼蘼个人问题,并不重要。”
  铁子正瞪着她,薄唇一抿,冷然开口。
  “以后作坊由子御负责,你不许再去。”
  荼蘼一愣,猛地抬首:“作坊里,并非人人都喜那味道,为何单只荼蘼不许?”
  “他们是工匠,你不是。”
  “子御也非工匠。”
  “他是管事。”铁子正冷着脸,负手直言:“你和他身分不同。”
  她微微一僵,雪白的小脸,几乎在瞬间,变得更白。
  “奴脾……”她垂下了倔强的脸,恍若遭遇冰雪强风而调零委靡的花。“知道自己和子御不同。”
  他眼角一抽,几乎被她激出了脾性。
  他年少失怙,家业几乎完全被人瓜分,是他忍气吞声,走遍大江南北,才打出如今的天下,过去曾有的年少轻狂、棱角脾气,早已在经商这些年,磨掉修光。
  不知为何,偏这女子,近年来,越来越容易惹他生火。
  深吸口气,他伸手抬起她的小脸。
  “你不是奴。”铁子正凝视着她,再一次的,声明:“你明知,铁府里,没有奴隶。”
  的确,铁家没有奴,尽管他家大业大,尽管各家贵族商贾皆有蓄奴之习,但他却反其道而行。
  铁子正,不蓄奴。
  他买奴回府,却给予奴隶自由,非但给薪晌,还照顾身家,换其一辈子效忠。
  买人,必先买心。
  那是他说过的话,行过的事。
  这……是在买她的心吗?
  荼蘼看着他,苦涩讥讽反问。
  “我非客,亦非主,若非奴,该是什么?”
  他无言,凝望着她。
  末了,一语未发,转身离去。
  作坊,是她的成就。
  管理内务,和管理商务,是两回事。
  她需要那个工作,需要到纺织作坊去,才能学习到更多关于经商的实务。
  荼蘼知道,自己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。
  她应该要学习身段放软,但那一瞬间,却忍不住,将深藏心底七年的苦,脱口问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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