侬本多情  第24章

作者:黄朱碧      更新:2020-12-09 05:49:18      字数:1058
  阙无痕又变回往昔的放浪形骸,玩世不恭,甚至比以前加倍颓废、滥赌。
  现在他几乎把银勾赌坊当成客栈,夜以继日不眠不休,大赢大输全不在意,他的目的只是为了麻痹自己,让自己暂时不再去想起那个人,那个他一闭起眼睛就澄然浮现脑海,怎么挥也挥不去的势利“坏女人”多侬格格!
  “不玩了,不玩了!全叫你一个人赢光了还玩啥?”赌客们把牌九推倒,脸臭奥地站起来。
  “时间还早嘛,再摸两把。”阙无痕没注意他面前的银子已经堆得像一座小山丘,今儿是大家烤肉就他一家香。
  “输得当裤子了,还玩?”赌客们兴趣缺缺,一哄而散。
  “这么输不起啊?再摸两把说不定就翻本了。”阙无痕唤不回他们,只得快快地把银子搬到柜怡换成容易携带的银票。
  赢钱并没有让他特别快乐,反正烂命一条,活着也好死了也罢,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就只有这些散发着铜臭的鬼东西。
  大家都走了,他留在赌坊也没意思。买醉去吧!一醉能解万古愁,这阵子他真是爱熬了这种穿肠毒药。
  今朝有酒今朝醉,他但愿从此长醉不要醒。
  大街上热闹如昔,摊贩们的吆喝声照样粗嘎闷响,天桥上依然人来人往,市声鼎沸。
  阙无痕歪歪斜斜地步上桥头,一个不留神把摆在地上的一个竹筒给碰倒了,里头的竹签撒了一地。
  “哎!你这不长眼睛的冒失鬼,瞧,把我吃饭的家伙弄坏了,看你怎么赔我。”
  斜巷里冲出一名七老八十的长者,指着他破口大笃。
  这老公公银丝飘拂,却又红颜白发出尘,弓着腰板,双眼垄砾。
  竹签似乎比他还老,给烟熏得黄黄的,有些还让蛀虫蛀成一个个小小的细洞。
  阙无痕忙弯身辍拾,把竹签全数放回竹筒中。
  “这样不就得了,又没弄坏,赔什么赔?”他是身醉心不醉,想借机揩他油,省省吧!
  “你妄想这样给我搪塞过去?谁说没坏,你看,这也坏了,这也坏了。”他抓起竹签往阙无痕眼前虚晃一下又迅速放回筒内,然后紧紧抱在胸前。
  “有吗?让我看仔细点。”
  “不必了,我说了算数,你得赔五百五十两给我。”老公公振振有辞,伸手就要钱。
  “开玩笑,这些长短不齐的竹签五两钱都已嫌太多,你根本是存心讹诈。”阙无痕虎眼圆睁,把那“老”而不“实”的家伙用力瞪回去。
  “笨吶!这才不是怕,这是“耆”!它是一种草,高二、三尺,取其下半茎来作上箍用的。不懂就不要乱说。”
  “随你叫它什么,总之要我莫名其妙赔五百五十两,门儿都没有。”他赚的可是“辛苦”加“智能”的钱,岂能经易挥霍掉。
  “你真的不给?”
  “不给。”他双手抱胸,昂藏而立,脸上表情写着!看你能把我怎样?
  老公公定定望住他许久,一时语塞,竟尔嚎啕大哭。那哭声之宏亮高高拔远超出阙无痕所想象,立即引来一大群好事围观的人。他见人愈来愈多,开始唱作俱佳地向大伙控诉阙无痕的“恶迹劣行”,说到伤心处还适时地老泪纵横,以博得同情。
  阙无痕敢对天发誓,他以前从没见过演技这么精湛的无赖。
  果然不出所料,老家伙话才说完,盲目的群众已激愤地交相指责,怒骂他不知敬老尊贤、态度欠佳、而且没诚意……众口足以砾金,阙无痕深明此理,因此抱定了笑骂由人的策略:全想等会儿,再好好跟老头子第总帐。
  “好,就这么说走了,你必须把银子赔给他,否则就得将他带回去,让他颐养天年。”其中一名长者自以为是地下了结论。
  “谁跟谁说走了,我”唉!横竖他已经万念俱灰了,甭说钱财,连性命都可有可无,又何必在乎这区区五百五十两。转念至此,他突然无心再和老公公缠斗,非常干脆地将一大叠银票递予他。“五百五十两,不用找了。”
  “这才象话嘛。”那些诅咒让别人死的混帐东西,这才心满意足的各自散去。
  “骂也让你骂,钱也赔给你了,现在我可以走了吧?”阙无痕无奈地叹口气。
  “嘻嘻!”老公公一脸不怀好意的笑道。“你可不可以好人作到底,把脚上那双鞋也一并送给我?”
  拜托,你已经有五百五十两了,你……阙无痕原想一口把他碎回去,但低头一瞥见他枯瘦干瘦的双脚,话到嘴边即生生咽回肚内,弯身把双靴脱给了他。
  老公公喜孜孜地拿着靴子比划了半天,竟怎么也穿不到脚上。
  “真对不住,我这双脚疼的僵了,腰板也硬了,实在没法弯。这靴子还是还给你吧。”他依依不舍地将那灰白的旱靴置于阙无痕面前。
  阙无痕怔愣了下,打趣地问道:“这样式你还喜欢?”
  “喜欢,就是人喜欢了才向你要,你不晓得,我已经三十几年没穿过鞋了。”
  老公公说话的神情和刚刚诬赖他时那种寡廉鲜耻的模样完全不同,此时此刻他面上散发的是落寞、清贫和一个小老百姓最最卑微的渴望。
  阙无痕记得当年母亲刚去世时,他举目无亲,穷苦潦倒,甫说鞋子,就连一件遮风取暖的袍子地无。
  那时候,只要有饭吃叫地做什么都可以,其苟延残喘的手段比这个老公公不知还要卑劣几十佶。
  怎么才过了几年较宽裕的日子,就忘了自己是谁了?
  他有啥资格嘲笑别人耍无赖?这不过是一种求生的方法而已呀。
  朱门酒肉臭,路有饿死孵。多侬格格可以不懂他的悲伤,他怎可以不明白老公公的难处?
  寻思至此,他慨然蹲下身子,拾起靴子,替老公公把它穿上。
  “吸呀,你真是不容易。”老公公大喜过望,以无限赏识的目光悌向阙无痕。
  “台不台脚?”
  “行行,呢……”他嘴皮子一动,阙无痕即了解铁定叉有别的需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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