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都恋恋女  第20章

作者:欧倩兮      更新:2020-12-24 03:49:03      字数:1068
  铁舟回过头,脸上满是失望郁愤之色。
  「你不懂吗?这一窑我又失败了,烧出这些有瑕疵的东西,根本不值得留下来!」
  她或许不懂,但是看着铁舟砸碎自己的作品,就像看着他砸碎自己的心,雪关为他舍不得。
  「就算有瑕疵,也一定有它可取之处,这些作品是你花了力气、用了心烧出来的,我看到的!」她手按在他的胸膛上,喘着、急着,一定要使他懂得自我珍惜。「即使是残缺之物,都有残缺的美,就像格子架上那些古陶片一样。你自己的作品,你一定能看出它们的意义,至少……至少暂时留下它们!」
  铁舟定定的看着雪关,她两眼清盈地泛着的是泪光吗?这女孩竟为他这点不值一顾的东西流眼泪?铁舟心震了震,有些昏眩地想闭目,但觉得雪关的身子轻簌簌的,像要往下滑了。
  他一手抱陶,一手抱住了她的腰,俯头看见她那极其可爱的唇型瑟瑟颤着,他好似朝着它落下去,落了下去——
  不,是那双唇迎着他而来,是雪关搂住了他的颈子,吻住了他的嘴。少女的吻是生疏的、羞涩的,却蓄满了惊人的力道和热情。
  在那短短的片刻里,铁舟只觉得他完全敌不过这少女。
  女孩瞬时停下来,微红颊色,迷茫地看着他,忽然迸出一句话,「那个伤口——」
  她的喉咙颤了颤,「丽姨胸前那个伤口,真的是你造成的?是你伤了她?」
  他黑沉沉的瞳仁里有一道光暗下来。
  「我是伤了她……」他说了话。
  半天她都没动,一挣开他,便一直倒退到后门,眼睛始终看着他。然后一旋身,她飞也似的跑走了。
  雪关跑过松与杉错落的林子,跑过阴翠深沉的日本庭院,一古脑地冲入屋里的长走道——
  在这一刻里,她彻底明白铁舟绝不是恶人——一个恶人不会像他那样的承担过错,那样的饱含痛苦,不管他曾经做过什么,或者根本不曾做过!
  「丽姨——」
  外室波浪绘的纸门半开着,丽子在黑彩几前抬起头,雪关扑到她膝前,揪着她紫蒙蒙的绉麻裙子低喊,「我喜欢铁先生,丽姨——我爱上铁先生了!」
  第五章
  一股恐怖骇然,黑夜似的整个淹过丽子的脸。
  她死盯住雪关看,但那眼神透空,恍如退到了另一个时间、另一个空间,看着另一个女人。
  陡地一叫,「不能是这样子——」丽子在榻榻米上拂开雪关,起身往外跑。
  闷愁的雷声在屋檐上响起来。
  在石榴花上响,在她的脑门心上响,那雷声,一路跟着她到了泥地屋子,轰轰隆隆地彷佛打在她和铁舟那偌大空白的距离之间。
  铁舟人依旧站在窑前,长钳已经搁下来了,手里还抓着那只灰釉瓶,慢慢向丽子转过脸庞,脸上有淡淡的胡青,和在这样憔悴瘦损的当儿,他益发显得慑人的男子魅力。
  丽子整个人落入了绝望里。不管她曾经蓄积过什么样的力量,现在似乎统统粉碎掉了——在铁舟之前。
  她战栗地与他对望,趋向他一步,又一步。
  「那首红豆词,」控制不住嗓子,她还是逼出话来。「我在文化会馆唱压轴的那首红豆词,你……可听到了?」
  是的,在片段的电视转播上。但铁舟背过身去,只道:「就算我听到了,又有什么重要?」
  「你晓得对我很重要!」她冲到他跟前,也不知是激动,还是一夜未睡的疲累,她忽然身子软软地往下溜,伏倒在铁舟脚边。
  一阕红豆词,正是当年铁舟一字一句教给她的。要唱好它并不容易,关键在一个速度上,唱快了失味道,唱慢了又令人不耐。而他从前总说,总说她唱这支歌败于韵味的不足。
  这使她到今天都还是存恨呵!
  「难道我唱的红豆词永远得不到你的心?」她从地上仰起脸来,话声凄厉。
  铁舟低头看她,她蜷缩的身子抖索着,还有一股娇态,但那一身上等紫麻委在地上,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,蒙了尘的黯淡感觉。
  他将她拦腰拖起来,动作几近是粗暴的。她头发散了,丝丝缕缕挂在艳丽却惨白的面孔上,他直视着她,这睽违了十年的女人……是的,她仍然保有当日背弃他时的美丽。
  只是,那美丽给他一种残损感,用什么都弥补不了,就像那些他曾经捧在手心上里惋惜的,已残的陶瓷古玩,再美也终究是毁了的……
  这毁了的感觉摧折着他的心,始终折磨着他。
  躺在他一条臂膀里的女人,和着微弱的呼吸喃喃道:「回答我、回答我……」
  仍然斤斤执着于这一点。这趟京都演出,刻意唱压轴的红豆词,为的是什么?她朝朝暮暮忘不了昔日他指她的不足,她要他听见今日的歌声,要他说她一句好!
  好或不好,他点破她——
  「从前你唱红豆词,太过于锐气,而今是……」他顿了一顿,「太过于哀怨气。」
  丽子从骨子里震了起来,彷佛被铁舟道中的那满腔的哀怨都涌上了双眼,她一对眼神如泣如诉,泪光点点,一个劲儿地望着他。
  没错,一阕红豆词她是为他唱的,就算是恨他、背叛他、离弃他,这许多年来,她依旧爱他这个人啊!
  丽子沙哑地叫了一声,猛抓住铁舟的肩膀,十指都陷入他的肌理中,差不多像挤的把自己挤入他怀里去,不顾一切的去吻他。
  她吻得醉了、狂了,几乎有点病态的,沉陷在昏醉里醒不过来。直到一阵肃杀的怪叫声,从门外深渺的松林子直袭了过来,把迷雾都撞开……是那头老鹤,千重子,在远处嘶啼。
  她被铁舟狠狠地扳开来,两人都气喘吁吁着,他的目光却不在她身上,而是越过去,遥遥望着后门,喉咙里咕哝着,「小出……」
  那女孩子站在那儿,扶住木条门框,秀脸泛着青苍色,不知是给那突如其来的鹤唳,还是眼前的这一幕吓着了,她那又是惊征、又是惶惑的模样,看起来可怜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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