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合花(下)  第1章

作者:雷恩那      更新:2020-12-27 09:40:41      字数:1080
  
  两年后
  夏季的北冥山风如活泼少年郎,爽朗且爱嬉闹,刚在林海里涌动,一下子已吹到年华刚满双十的姑娘脚下,作弄般翻动姑娘家浅色夏衫的衫摆。
  「哪,拿去,阿实可端稳了,别洒出来。」管着鹿园子的祁老爹递来一只碗。
  樊香实两手掌心在浅色夏衫上擦了擦,擦去手汗,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祁老爹手里那碗新鲜鹿血。
  「瞧你,真不中用,脸纠成一团做啥?」祁老爹摇摇头叹气。「放心,咱抓着小鹿动刀放血,手段是利落得不得了,你方才不都瞧见了吗?那口子开在鹿只后腿,小小一道,放完血立即帮它们裹伤,不碍事,不痛的。」
  「老爹又不是鹿,怎知不痛?」她瘪着嘴嘟囔。
  「咱说不痛就不痛,你这丫头还有话啊?!」祁老爹挑眉瞪人。
  「老爹,我真不想喝……」瞅着那碗鲜稠鹿血,一向身强体壮的她开始反胃。
  「唉,这事你跟公子说去,老爹作不了主,唯一能作主的就是请你喝酒。」
  公子要她做什么,她都做的,但公子要她饮鹿血一事,她每个月都得刁难自己一次,这住事实在痛苦。
  再有啊,她记得很清楚,两年前公子曾经说过,要她再饮鹿血两年,倘是她状况大好,便可终止这项折磨人的「差事」……她现下壮得像头牛,气血充足得很,不必再饮了吧?
  唔……无论如何,都得跟公子谈个一清二楚啊!
  「实丫头,你就忍忍吧,公子要你饮鹿血,肯定有他的道理。嘿嘿嘿,说到底也是因为心疼你啊,若换作别人,且瞧公子愿不愿意去心疼?」
  听这话,她心跳促了促,气息一浓,几要不敢去看祁老爹那双带笑的眼。
  她想,这两年她和公子之间的那点变化,即便自觉藏得隐匿,可好像也瞒不过居落里的一些人,尤其是几位火眼金睛的「老臣们」。
  她张口欲言,喉头如被堵了,啥都说不出。
  幸好祁老爹没想为难她,话锋忽地一转,要她干脆当场把鹿血喝了,说是长痛不如短痛,咕噜咕噜一口气灌完了事。
  ……她很想,但没办法。
  这碗鹿血刚离生体,仍带微温,此时腥气犹浓,她……她再如何勉强自己都无法吞下一口。
  离开鹿园子,她端着碗慢吞吞爬上石阶回到主屋,原打算先回「空山明月院」,慢慢饮过鹿血,再慢慢调息练气,当然,还得在榻上多铺两层棉布,今夜或明日一早,她的月事差不多该来了……
  午后日阳洒在她脸上,淡淡温柔淡淡凉,她脸皮却微微窜热。
  行到议事厅前的回廊时,有人从里头走出,是一男一女。
  樊香实一愣,因若依大管事符伯的安排,今儿个公子应是清闲一天,不会有客来访才是。
  此时一双男女从议事厅内走出,她下意识扬睫,觑见厅里公子的身影……也就是说,公子刚与这双男女相谈过,他们是临时到访的客人。
  既是来访「松涛居」的客人,她自然得让道,由对方先行。
  捧着碗,她退到一边,背抵着廊柱站立,淡垂细颈等待那双男女通过。
  突然间,那年轻女客脚步一顿,一双美眸朝她瞥来,直勾勾瞪着。
  「流玉,怎么了?」搀扶着那少女的黝黑少年郎紧声一问,如电的目光循着少女的视线朝她射来。
  樊香实竟呼息一紧,脚底陡然生寒。
  发生何事?
  她、她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吗?
  这惑地瞪大双眸,她迎向那少女的注视,却听对方微颤嗓声道——
  「师弟,她、她……她身上有血鹿气味!」
  樊香实闻言愕然,忽又笑了,把碗端得高高的。「你是闻到这碗鹿血吧?」
  名唤「流玉」的姑娘没回答她的话,甚至瞧也不瞧那碗鹿血一眼,一张小脸白得全无血色,只嚅着苍唇虚弱低喃。
  「师弟……她、她身上有那股血味,我嗅得出,那人该是把那东西喂给她……原来竟用那种法子养她在身边……」
  樊香实见对方快要晕倒的模样,心里原有些急,却又被那黝黑少年激迸锐光的眼神看得倒退一步,整个背紧紧黏着廊柱。
  威肋感陡然涌上,很莫名其妙,她忽觉自己是块上等香肉,正被贪婪觊觎。
  对方要出手了!对她出手!
  她察觉得到,一颗心提到嗓眼,双眸圆瞠。
  电光石火间,一道青影瞬间挪移般伫立在她面前,是公子!
  公子拿修长身躯和宽阔肩背将她遮掩,让她避去对方那两道似要撕吞她的目光,只不过他这举止虽似随意,但剑拔弩张的氛围却不减反增。
  无语。
  对峙着,谁都未再多说一字。
  樊香实听到那黝黑少年郎一声冷哼,眨眨眼,已见那人扶着病姑娘未掉,她偷偷从公子身后探出脸,恰见那少年回头,对方目光直勾勾逼压过来,就瞧她,只瞧她,尽管已隔开一段距离,仍教她胆颤心惊。
  直到那双男女走出视线范畴,她才吁出口气,压下惊愕问:「……公子,出什么事?他、他们是谁?」
  陆芳远转过身,嘴角淡抿,垂目看她,神情一如平常,仿佛方才任何事皆未发生。他目线往下移,停在那碗鹿血上,见她十指扣得紧紧,紧到指尖都泛白,不知她是否受了惊吓,抑或担心鹿血要溢出来?
  「给我。」他淡淡道,摊开一手,见她动也不动,只傻乎乎望着他的掌心,他忽地一指挲过她微翘的鼻头,再道:「把碗给我。」
  「啊?噢……」她回过神,脸红红,举案齐眉地交上那碗鹿血。
  她还想说话,陆芳远一手持碗,另一手已探去握住她的柔荑,拉着便走。
  「公子?!」樊香实再次变傻。
  这两年,她与公子虽已这般要好,但便如夜合之花,白日拘谨收束,在夜晚时分才在彼此怀里绽开体香,甚少在大白天且又是大庭广众之下有亲匿举止,此时被他牵着手,走过长长回廊与蜿蜒的青石板适时,一路上已被七、八位居落内的人撞见,她双颊火热,与公子相黏的手心更是热到泛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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