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合花(下)  第13章

作者:雷恩那      更新:2020-12-27 09:40:41      字数:1035
  说话的人没哭,樊香实倒是潮了双眸。
  她内心羡慕。
  她看到的男女感情是真实的,有人能相爱如斯,只不过她没能遇上,而这「捻花堂」里许多女子也都没能遇上。
  深吸一口气,她抿抿唇,又抿抿唇,仿佛一件事必须经过再三思索方能出口。
  最后,她扬睫,双手不自觉攥紧,声音低却清晰。「若是我愿意一试呢?」
  「实姊姊……」李流玉眉心微拢,双眸湛动,似瞧出了点什么。
  「就试用我的心头血,或者……或者可行?」
  李流玉没答话,仅怔怔瞅着她,似一时之间也不知能说什么。
  踏出那间厢房时,两人最后所谈之事尚无一个结果。
  李流玉是极愿意去试的,然樊香实血中之气已不似以往,她怕莽撞尝试,失败便算了,最终是要害了别人。
  至于樊香实,说到「愿意一试」时,她心房突突腾跳,真有种豁出去的感觉。
  走在大后院通往前头铺子的石砖廊道上,她下意识抚着左袖袖底,那里她缝了一个狭长暗袋,随身带着当时刺入她心头的那根中空钢针。
  当时被隔于密室养伤,她醒来时见到这根钢针,两日后,它犹然搁在同个地方。她不知那男人为何没取走它,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藏了它,似乎将它偷偷占为已有,莫名解了一点点怨气。
  离开北冥「松涛居」时,除当时身上衣物和这根钢针外,她真什么也没带走了。
  想想是有些凄情啊,却也自觉潇洒,而今这根钢针又要派上用场吗?
  她……她对自己下得了手吗?
  就朝左胸留下的那个小圆疤直直刺入,应该可行的,只是……怕自个儿临了胆气不足啊!倘是她退缩手软,又能请谁相助?
  事情横在眼前一时难解,她叹了口气,两手拍拍双颊,再深吸口气振作精神,跟着撩开厚重的门帘子来到前头店铺。
  她方才歇息了快半个时辰,一进茶馆这边的店头,忙接过一位中年妇人手中的托盘,托盘上干干净净摆着一杯刚冲好的玉銙香茶,她脆声道:「茹姨,我来我来,换您到后头歇会儿吧!这茶是哪桌客倌点的?我送去。」
  「阿实阿实,是一位很俊、很斯文的公子呢!」茹姨掩着嘴,细嗓压得仅余气音。
  樊香实闻言一笑,把托盘递回去。「那还是茹姨去招呼吧。」相处虽才两个月,但她深知这些「姨」字辈、「婶」字辈,甚至是「婆」字辈的前辈们,对于欣赏英俊公子、斯文相公也是兴致勃勃得很。
  「我去做啥?要开花也是年轻姑娘去开。快去,茶都要凉喽!」挥帕子赶人。
  樊香实忍笑,整了整表情。
  跟着,她眸光朝茹姨指的那张临窗的雕花方桌挪去。
  这一瞧,她胸口狠狠一颤,肚腹似挨了一记重拳,打得她五脏六腑几要移位!
  好、好痛……
  她本能咬紧牙关。
  该是离了十万八千里远的人,该是与她八百根竿子都打不着了,此时此刻,怎又出现眼前?
  离得这么近,近到她能分辨他的五官模样,近到她又跌进那双不见底的深幽长目……而他呢?
  男子淡淡定定临窗而坐,长发简单地缚于身后,俊庞迎风,几缕跳脱绑束的青丝晃荡,如江南的风中飘柳,既柔且软。
  好痛……
  但至少她意识到痛,她仍有掌控心魂的能耐,不教自己出丑。
  她渐渐缩短与他之间的距离,手中托盘端得稳稳,「捻花堂」里热闹吵杂,她两耳皆聋一般,什么也听不见,只余心跳,从胸房冲上她耳鼓,擂出一片山响。
  而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、身上,直勾勾凝注,看得深极。
  「客倌,这是您点的『玉銙香』。」敛下眉眸,她将茶搁上桌面。
  她真想给自个儿赞声好!好啊!当真太好!她声音不疾不徐,中规中矩,竟无半字纠结,全顺顺地弹出舌尖、溜出双唇。
  所以,撑着点,她能撑过去的!
  「您慢用。」
  话落。微微福身。她合睫悄吁了口气,转身欲退。
  此时分,她脑中掀起思路无数——
  想着要走、要逃。
  想着等走回拒台之后,她就要闪回店铺后准备开溜。
  想着接下来是否该离开江北,又该往哪儿走?
  想着她这一走,李流玉的病该要如何?
  「啊!」所有思路骤然而断,她身子刚动,一只小手已被男人牢牢扣住!
  她这时才真正、真正对上他的眼。
  他的那双微弯、似带笑意的眼,眼底,冷冰冰却窜着火,一片诡谲。
  
  芳远香实
  客倌?
  她称呼他……客、倌?!
  陆芳远额角鼓跳,那把在体内闷烧了将近四个月的火气,在此时闹腾欲冲。
  他迟了好几天才动身寻她,原是追踪牛家小哥一辆马车,未料刚出北冥地界,所追踪到的车轮子痕迹变成一前、一后两辆车,且往川东而去,并非他一开始所认定的中原两江,让他不禁起疑先前料定的那一辆马车,究竟是否为牛家小哥所有?
  之后他南下,行船入中原富庶之地,而后再北上找到在那儿谈买卖的牛家小子,他并未现身,连着几日暗地跟踪、夜探,才从对方欲捎往江北永宁的一封信中瞧出端倪。
  于是北上后复又南下,来到永宁「捻花堂」。此时,他坐在临窗雅座,见她撩帘而出,见她与旁人亲匿说笑,见她抬睫瞧向他,前后竟已花去这么长时日。
  而她来到他面前了,竟敢将他视作陌路?!
  这一边,樊香实挣了挣,没能挣开他的掌,又怕引起旁人注目,一张脸吓得微微发白,仍故作镇定问:「不知客倌……还有什么吩咐?」
  他的掌心好烫,施劲一握,像也掐握她的心,她瑟缩着,又气自己的畏惧。
  「你说呢?」他不怒反笑,笑得她头皮泛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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