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合花(下)  第14章

作者:雷恩那      更新:2020-12-27 09:40:41      字数:1050
  「……你、你……来这里干什么?」装不下去了,她拿背挡住其他人视线,嗓音压得极低,挟带怒气。
  「你说呢?」
  ……是要她说什么?!
  这样玩她很有乐趣吗?
  她圆亮双眸忽而起雾,水光含在眼眶里,以往她会拿手背恨恨的、还有点孩子气地擦去,但如今她却抬高下巴,深深呼息吐纳,很努力要把眼泪逼回去。
  察觉她双眸泛光,陆芳远脸色微微一变,看着她的目光不禁复杂起来。
  相别几月,她腴颊消瘦更多,离开北冥「松涛居」时,她脸色状带病气,如今亦未调养过来,下巴太过尖细,小小脸上,两丸瞳眸显得更圆、更黑,此时还轻覆泪雾……他原本顶着一把大火,恨极、怒极,不甘心她让他难受,忽见她这模样,才意识到这些寻她不获的时日里,他一颗心高悬,就怕她头一次离他这么远,在外头要吃苦受罪,尽管晓得她会努力活下去,仍旧忧心。
  在意一个人的感觉并不好受。这点让他感到厌烦,而且愈益喜怒无常。
  捺下心思,他在桌上放下一块小碎银子作为茶资,沉静道:「回去了。」
  随即他便徐徐起身,握着她的手要离开,仿佛她仅是跟主子闹脾气才溜出来散心的小丫头,如今玩够了,主子亲自来寻,她也该乖乖听话随他走。
  樊香实惊喘了声,没料到他突然来这么一招,不禁被他拖走了三、四步,一手还攥着店里的小托盘没放。
  「阿实?!」茹姨在她身后讶呼。
  闻声,她回头看,没察觉眸里眼泪已滚出来。
  此时众人目光全聚集过来,她神智有些稳了,连忙用力扭动手腕,声音仍压得很低,但禁不住泄出哭音,求着——
  「我不跟你走了,你放过我吧。我在这儿做得挺好,她们待我很好,我喜欢这儿,喜欢这儿的人,你放过我吧……」
  陆芳远胸中如中巨锤,因寻到她而略平息的怒涛再次高掀。
  他不太确定那样的心绪波动是否全因愤怒。
  胸臆绷紧,喉头亦被狠狠掐住,他吐不出一丝气息,也抢不进丁点儿空气。
  他这一怔,握力陡松,收在掌里的那只秀荑如咬破网子的鱼,惊吓溜走。
  樊香实逃得很快,想也未想已奔回「捻花堂」后头大院。
  要逃要逃啊!
  她像只无头苍蝇在回廊上来回踏步,本要冲回房中收拾包袱,又想是否该跟谁辞别,继而再想,她扔下公子逃进来,前头莫不会出什么乱子吧?
  果不其然,前面铺头已传来声响,她还清楚听到茹姨骂着——
  「像你这种男人,老娘见多了!狼心狗肺,人面兽心,靠着一张小白脸到处招蜂引蝶,招摇撞骗,赖着女人吃饭!哼,你不就是想强带阿实回去,要她继续做牛做马来专养你这混蛋!告诉你,阿实不想走,那她就可以不走!」
  顿了顿,继续叫嚣。
  「等会儿你给老娘写张离缘书,写清楚了,就写你和樊香实将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,樊香实是樊香实,你是你,往后再来烦她,老娘打断你狗腿!」
  一听,樊香实都快晕了。这儿确实庇护各路受难女子,她也算受到庇护,但这、这……这误会实在有够大!
  罢了罢了,解铃还需系铃人,把自个儿的事推给别人挡,算什么事?她爹可不是这么教她的,她哪有资格躲?
  牙一咬,她正要冲回前头,上臂突然被一把拽住。
  「出什么事?」江寒波眉锋凌厉。
  她唇瓣略掀,竟不知从何说起,内心乱成一片。
  然而,也无须多说了,她瞧见江寒波利目一抬,看向她背后。
  寒意从脚底窜上,她迅速调头,陆芳远已然立在那儿,深黝眼仁锐光疾掠,直直瞪住江寒波那只拽紧她臂膀的手。
  「岂容你来撒野?姊妹们,十二剑阵伺候!」
  茹姨怒喊一声,眨眼间,「唰唰唰」连番骤响,十二位「捻花堂」的女子仗剑而立,长剑泛银辉,各守阵位将闯进后院的陆芳远团团围住。
  「上!」
  一声脆喊,众女此起彼落群起而攻,陆芳远一蹬腿亦迎将上去,但他目光不曾从江寒波身上移开半寸,他直勾勾盯着。
  对付十二剑阵,这剑阵或者精妙绝伦,或者变化多端,但他打法相当、相当简单,亦无比、无比利落,简单利落到让傻傻望着的樊香实生出警觉,瞧出端倪的双眸瞠圆,张声大叫——
  「小心他使——」
  「毒」一字未及出口,便见陆芳远两只阔袖疾扬,包抄他左、右、中三路的女子立时软倒。
  众女不知他底细,又太仗恃这威力强大的剑阵,防不了他以迷毒突发。
  但「捻花堂」众女见事甚快。有人倒下便有人递补上去。而陆芳远就抢这短短瞬间!
  他提气拔飞,跃出剑阵之外,双足尚未沾地已然出招,一出招便下重手,压得江寒波不得不收回握住她上臂的那只手,凝神对付。
  对方一撤,陆芳远并不抢攻,却是宽袖一卷,将樊香实扯进怀里。
  夺了人,他连三窜,上瓦顶后扬长而去,飘飘青影落子众人眼底……
  *
  樊香实当真心灰意冷了。
  被侠带着腾窜疾飞,她掩着双睫,不打不闹,一身重量全赖给他。
  风扑打面容,钻进鼻中,她避无可避地嗅到独属他的清冽淡香,心蓦然一绞。
  明明很思念,却不允许去想,怕深陷泥淖一辈子爬不出来,觉得自己很无可救药……就是喜爱啊,那里自她十二岁那年头一次见他,承了他的恩情,之后结了缘,结了说长不长、说短不短的八年缘分所换来的心情,就是喜爱。烙在心版,想起时会很痛……这些年,他待她确实很好,很好很好,好到他骗她、伤她、害她,她仍旧忘不了他待她的好,即便如梦如幻一场,她还是顾念他的……但,能不能就此饶了她?
  抵挡不住了,她至少能选择走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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