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师(上)  第18章

作者:绿痕      更新:2020-05-22 15:42:59      字数:1083
  “争什么呢?”皇甫迟嘲弄的目光缓缓扫过人间,“繁华岁月,白驹过隙。那些坚持,那些欲望,终究只是转眼间的尘埃而已。”
  他不是凡人,在他漫无止境的生命长河中,那些最终都不会被留住。
  她一愣,继而对他笑得苦涩。
  “……你说得对。”
  
  纪尚恩走后没几日,一拨始终都被锐王远派在外四处打探她消息的刺客,依循著纪尚恩走过的路线推敲,与沿路截下无数信鸽,终于打听到了纪非的居处,当他们找上门来时,皇甫迟正因出门救灾之故不在家中……
  素来都由皇甫迟一手护著的这座宅邸,时隔数年,再度迎来了不善之客。
  “小姐!”春嬷嬷在将院门落闩时扭头对她大叫。
  “去地窖里躲著别出来!”纪非提了柄剑匆匆奔出书房,边对她吼著边往外头跑。
  一夫当关挡在大门处的兰总管,在二十来名刺客的齐攻之下,身上已受了不少刀伤,直到纪非赶到分散敌方之力时,这才有机会获得片刻的喘息,他一剑架住对方凶猛的番刀,另一手飞快抽出怀中的薄刀抹过对方的脖子。
  “兰!”在一半刺客翻过围墙往书房去搜太子密函时,分身乏术的纪非连忙出声提醒。
  兰总管看了纪非一眼,觉得她应当是有法子解决那十人,于是当机立断纵身一跃,提气急追那些欲往书房去的刺客。
  汹涌朝纪非而来的刺客们,个个身上都弥漫著杀气,她击开对准她面门的一刀,在那电光石火间,她闪身避过接踵朝她而来的刀光,堪堪被削去了她右脸旁的一缕发,纪非握紧了剑柄,虎口被震得发麻作疼,论蛮力,她一个女子怎么也不可能敌得过这些孔武有力的大男人,她不得不下狠手。
  因此她不再一迳拆挡对方的刀势或只刺伤来者,她开始仿效兰总管,一剑封喉。
 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不知道,原来兰总管抹人脖子时,是这种感觉……其实也没费多大劲,只要顺著颈部的线条,相准穴脉割过去就成了,奔窜的血花自划破的伤口处飞喷而出,溅了她一头一面,对方就连句呻吟也没有,就这么两手捂著颈子在她的面前倒下。
  杀了一人后,一股寒意自她的心底冒了出来,所有的恐惧像退潮的海水般倏然自她的脑中远去,她手中的剑变得更稳更快,转动著掌腕,在错身而过时将剑锋划过他人的颈脉,受了数处伤的她浑然不觉身上疼,见来者一个接一个倒下时,她的心反倒是益加沉定,仿佛她杀的不是人,只是原上的草木。
  当她一口气杀了院中的刺客们后,唯一一个还没断气的刺客趴在地上,一手紧握住她的脚踩,挣扎地抬首看向她。
  “你……”
  纪非抬起脚扯开他紧握的掌心,转身一剑狠快地刺向他的心口。
  大摊的鲜血自他的背后流了出来,蔓延得很快,不一会儿就染湿了她脚下的绣鞋,听著远处院子犹在作响的刀剑交击声,她本是想立刻赶过去的,但就在天顶的上方出现了一抹她熟悉的身影时,她顿住了脚步。
  皇甫迟回来了。
  她知道,只要有他在,兰总管他们不会有事,即使接下来再有刺客进袭,他们所有人也都不会有事,因为一切杀戮都将结束……
  她往后退了一步,一脚踩著地上大片大片的积血,她低首一看,地上已死的刺客们血流得比她想像的多,她都不知那些血液是打哪儿冒出来的,就这么无边无际的漫流著,将她困在一地的血腥里不得动弹。
  当皇甫迟左手拎著吓白脸的春嬷嬷、右手拎著伤势不重的兰总管从里头出来,让她亲眼确认他们没事后,他很快又将他们扔回屋里头去治伤,再皱著眉来到她的面前。
  他低首看著一脸血湿的她,就这么站在血泊中,左颊边处有道长长的伤口正冒著血,她右耳边的发丝也被削去了一大截,身上那袭淡紫色的衣裳早被污血染得有如大红嫁裳……他握拳的双手不禁紧了紧。
  纪非茫然的看著地上的死人,半晌,她抬起臻首哑声对他道。
  “我得这么做。”
  “嗯。”
  “我还不能死。”
  “嗯。”
  她红了眼角,“我不能死在这……”
  “我知道。”皇甫迟走上前拉开她握剑的手,在触碰到她时,他才发现她把剑攥握得死紧怎么也放不开,而她的身子也一直都紧紧地绷著。
  她看著皇甫迟慢条斯理的将她手指一根根自剑柄上剥下来,把那柄染血的剑远远扔至一旁,再毫无顾忌地动手脱了她那身早染红的外衣外裙,脱下自个儿身上一袭干净的银袍替她穿上,然后把她冰凉的小手包握进他的掌心中。
  “没事的,我很快就会习惯。”她低声说著,也不知是说给他或是自己听的。
  皇甫迟不发一语地把她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,她似吓了一跳,一双水眸睁得大大的,却也没有挣开他的怀抱,反而在片刻过后深深地倚向他,紧扯住他背后的衣衫不肯放手。
  看了看四下的狼藉,皇甫迟先是为整座山都设下结界,防止再有人来找她的麻烦,接著他拦腰将她抱起,带她离开这四处都是刺鼻血味的山顶。
  待在他怀中的纪非很安静,只是一直微微地颤抖著,带著她来到山腰的林子里将她放下来后,皇甫迟看著怀中的她,不知怎地,他觉得心头堵得厉害,却怎么也没法形容这种感觉。
  他搂紧她,“我不懂……”
  “不懂什么?”
  “现下我的感觉。”他抬起头,以指抚过她颊上的伤,“这感觉是什么?”
  他的指尖,在走过她的面颊时留下一行灼烫的热意,她伸手摸了摸,发觉原本的伤口在他的法力治疗下已愈合收口,凝望著他那双带著迷茫的眼眸,她想了想,觉得这个总是淡漠处世的修罗似是有点变了。
  “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可怜?”
  “嗯。”
  “是不是觉得……不想让我经历这些?”她迟疑地拖著音调。
  “这是什么?”
  “心疼。”
  皇甫迟瞠大了眼,“为何我会心疼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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