醉花荫  第34章

作者:童茵      更新:2021-01-06 03:20:38      字数:1163
  正烦着,远边竟走来位身穿淡黄衣袄,手执绢扇的男人,一派闲适地东张西望,方正白皙的脸上满是笑意,后头跟了位看似护卫的高大男子。
  抬眼一见,也不知怎地,苏蓉蓉就是觉得没法安稳坐着,想起身躲开,又觉得不妥,何况人都已来到门前,不过十步之遥,就这样大刺刺的回避,不仅无礼更是难堪,没法子,最终仍是乖乖安坐不动,频绞袖里的手缉。
  然而,那两人并未如她预想地走进来,仅是朝门口看了眼,黄衣男子朝她温和地笑了笑,便往另一头走去。
  苏蓉蓉不明所以地倾身向前,捻起绞皱的手绢,蹑手蹑脚跑到堂外,往他俩消失的方向望去,却丝毫不见人影。
  奇怪了,他们究竟是什么人?会不会是要来对张大哥不利?越想越心惊,她立刻拔腿朝外直冲,却不意撞着迎面而来的张绍廷。
  岂知用力过猛,她煞不住脚,反是被弹了出去,幸好张绍廷眼捷手快,大手一揽,拥住了她的身子,这才没让她跌落在地。
  可那股急速的冲力倒真不小,让他痛得闷哼一声,胸口隐隐作疼。
  「蓉儿怎么了?瞧妳莽莽撞撞的,是要去哪儿?」他低头问着跌入怀里的人儿。
  一瞧见来人,大眼充满惊异,也顾不得羞,她立刻回身问道:「张大哥,你不是还在审案吗?」怎么会到后堂来?
  「案子受阻,就暂且退堂了。」微叹了口气,迎向她关切的目光,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,「原本我是打算一堂结案,省得生出更多的案外案来,谁知万事齐备,却欠东风。」
  「什么意思?既然证据确凿,为何不能先将人押人大牢?王子犯法和庶民同罪,就算是官又如何,作奸犯科,犯了法,同样也得受律法制裁,若放了他,只会生出更多的事端啊!」对上他眉间的愁然,苏蓉蓉便知道,心底担心的事果然成真了。
  只是她仍不明白,为何要这样顾东顾西的,犯法拿人不是天经地义么?
  想问个知详的,也不好开口,脑中顿浮起一抹人影来,只有转而问道:「何况钦差大人不也来了,朝廷派了钦差来,不就是为了要查明此案吗!?」
  对于她单纯的想法,他仅微微淡笑,简约地解释道:「朝廷有朝廷的规矩,就算是钦差,也得上呈请旨,方可逮人。」
  「麻烦!真是麻烦,若真这么着,甭说想破案了,等圣旨一下,也早让他想起法子脱身了。」什么规矩嘛,绑手绑脚的。苏蓉蓉气的鼓起双颊,扭着手指,好恨好恨,真想咬帕子泄愤,怒气上冲,红了整个脸蛋,露出些许的孩子气来。
  知晓她的不平,张绍廷莞尔一笑,心底对她是心怜又心许,想抚摸那张小脸,可碍于男女之别,抬起的手还是放了下来,转而绺起垂落的鬓发,以种云淡风轻的语气,柔声道:「这也就是我担心的地方,十日前我已上书请示圣上,现就等皇旨诏书。」
  闻言一惊,眼儿瞪大,苏蓉蓉更不明白了。
  「苏州到京城,来回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的,这怎么来得及?张大哥,你怎么不多等些日子再开堂?」噘了噘樱桃色的粉唇,她有些怪意地嗔他一眼,浑不知他内心里藏的苦衷。
  不说还好,一提到此,带笑的唇角随即敛了下来。
  忽地间,张绍廷伸指抚向那细白柔嫩的雪颈,着实吓了苏蓉蓉一跳,杏目圆睁,却见他专注的神情有着几分恍惚,隐隐淡淡的,似乎搧杂更多说不出的情绪。
  「张大哥,你是怎么了……」双颊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晕,她十分纳闷地瞅着眉宇间紧皱凹陷的深沟,小手不住抚了上去,却被他一把给握在掌心里。
  张绍廷不开口,仍是专注地瞧着她的脖梗,除了一道细长映着淡粉色的血痕,还印留着五指瘀迹,看起来是那样令人怵目惊心。
  显然昨夜的情况是多么危急、可怕,若不是石彪及时出现,后果如何,实不敢再往下细想。他瞧了心疼又心慌,不舍地捏着她的小手,放至唇边,细细地吻着。
  为了「引君入瓮」,他竟让她受惊受伤,更教自个儿懊悔不已,这一切都只怪他没尽到保护她的责任!
  「我不能眼睁睁再瞧妳身陷险境!」微一怔,惊觉自个儿的失言,见她脸儿爆红,张绍廷也倏地红了脸,良久无语。再抬眼的同时,不意见着她眸里泛着的泪光,索性把心一横,什么礼教、男女之分他也不顾了,紧紧地把她拥入怀中,埋在发间低语道:「若妳有什么万一,妳教我于心何安,教我怎么对得起妳,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,这个巡抚我亦是当之有愧。」
  苏蓉蓉伏在他坚实的胸膛,听着比掏出心肺还要肯切的话,眼眶不由得泛热,一颗心彷佛被人紧紧揪着,啪搭啪搭地,泪竟就这么滚了下来。
  「可你这么一做,不就打草惊蛇了。」小手紧紧搂住他的腰,她抽抽鼻头,哑声说:「其实我不怕的,为了你,这点危难又算得了什么,只是我不愿见你弄砸了事,为顾全大局,实不该流于小儿小女情爱。」
  「事情总有法子解决的。」其实也是他自个儿操之过急,明知葛昹不是容易就范的人,仍是犯下大忌,现就只望皇上深明大意,准了请示。
  她微微地抬起头来,见他笑得那样惬意,丝毫不以为忤,差一点点,她就要完全听信他的话,直到──
  「如果皇上不信,反而认为你是有意捣乱朝纲,惹事生非,那……会如何?」她试探性地问。
  「只有免职,弄个不好还成了待罪之身,甚者,连命也难保。」一道略微低沉的嗓音冷不防地自后头响起。
  一身月白长衫的元照无声无息地自门外走了进来,好整以暇地倚靠在门板上,拿着一把折扇搧呀搧的,细长的凤目微微一瞥,唇角上扬,似笑非笑地瞅着屋内的两人,尤其见着其中一人黑了脸,脸上笑意更深。
  「你别这样吓她!」张绍廷怒目喝斥,回头一见她忽地苍白的面容,赶紧说道:「没的事,千万别听他胡说。」
  「我胡说?」听见这话真是伤他的心呀,想他在背后替他做牛做马的,得来却没三分好颜色……元照阖起折扇指了指自个儿的鼻间,抚心大叹,却换得好友一记冷眼,只好抹抹鼻,涎着一张笑脸道:「小姑娘,我瞧妳是个明白人,妳的张大哥这回为了妳,竟连自个儿的命都给赌上了,该说是他傻他笨,还是该赞赏他对妳的心意?」抿抿唇,俊逸的面容掺杂一丝戏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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