带刺美人鱼  第6章

作者:李馨      更新:2020-08-03 15:36:24      字数:1120
  她惊喊,被圈入一双滚烫的臂中,接著被逼著向一双炽热的瞳孔。
  “我还活著?”
  莫问生分不清眼下情势是假是真,头昏意沉四肢酸麻,他不是死了吗?不——他没有死,死的是弟弟穆祁,是爹救了他!
  当时他受制于毒箭,无能自救,爹冲进火焰拚死将他驮了出去,而弟弟伏在三步之遥的前方,没有哀喊,也没有挣扎……在他和穆祁之中,爹选择了救他。
  曾短暂地苏醒,房内除了爹之外别无他人。爹告诉他穆祁的死讯,澄澈的眼净是教人见了心痛的苍老,权宜所致,他替他戴上半边面具,要他顶替已逝的穆祁,重新过他的生命。
  是的,他能摆脱瘟神二字了,他有机会重生!以穆祁的名字延续他的一切,不必再卷入武林是非恩怨,不用再背负不实的指责沉苛,他可以再活一次,他该欣喜若狂——重重叠叠的失落蚀空了他的感觉,渺渺茫茫地什么也抓不著。他真的还活著吗?
  他的重生来自弟弟的牺牲,他再也不是莫问生了,该庆幸?该悲叹?他没有主意。
  她……好美,是仙是妖?!从不曾见过能集妩媚冶镑与稚真多情于一身的女人,她却教那些个字眼活灵活现起来,秋水翦翦频迭醉波,眉如燕掠清湖,唇似初绽晨樱,娉娉袅袅柔弱无骨地依在他臂弯,端的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,迷糊中仿佛又昏沉了几分。
  倾首,他朝那两瓣晨樱吻了上去,想尝尝花的滋味,怀中娇躯先是一僵,然后暴躁地挣动捶打,他钳住她的手在她的柳腰,吻得更深、更切、更痛、更迷疑。
  活著,替别人活著,是辛?不幸?该?不该?
  “啊……”扣云的唇角逸出无力的呻吟,无法反制,不能抵抗,就这么突然地被锁在他臂中任他恣意索求她的唇、她的香。好霸道的男人,好霸道的吻,好……好!
  不行,反抗呀!秦扣云,你要反抗!用袖里的毒针呐!
  可是……针上抹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……“你好甜。”
  似是意乱情迷般,他喃了一句,未待她厘清神智,又占住了她的柔媚,让她跌入了斑斓彩灿的朦胧中,飞升,坠落,炽热,迷眩,脑海只容了一句话,反覆回旋荡漾:他好霸道,好霸道……不知何时,她的手自由了,颊旁却多了双轻柔的手,小心翼翼地捧著她,呵护的摩挲她无瑕的肌肤,抚著她的发,倾尽他的温柔,他的指尖传递著燃烧的眷恋,让她又迷惘又恍惚,好似……好似被牵动了什么,又被抽走了什么,浑浑噩噩、虚幻神离。
  “请你……”问生胸口的痛又肆虐撕噬著他的灵魂,那眼神看得她好痛好痛。
  “请你给我活下去的理由……让我的生命有梦……”他摇头,为自己的空虚,为自己的无能。“我从来不晓得什么是梦……希望、美好,没有一样停留过……从来没有……”
  “穆祁——”头一回,她唤出这两个字,不带恨不含怒,怜惜又凄楚。
  “不!”不是穆祁!“问生……莫问生有多难多苦……莫问……生有多难、多苦……”
  莫问呐!
  扣云愣愣地直到他力竭伏倒,才扶他躺下,为他添被弄枕,那被面具遮了额的脸庞睡了,或许该说屈服在高热下,但眉间、睫畔、唇角,犹留著淡淡的忧郁。
  思著,想著,她放下了怔抚著红肿的肩的手,出言,竟是冰冷,“会的。我会给你活下去的理由;同时我也会让你死得明白俐落。”
  猛地,门外轻响,她惊觉地喝,“谁?”
  “师妹!”
  扣云略颦眉,起身开门,一款夜幕溜了进来,果不其然,他杵在槛外,通身墨黑宛似与夜相融,削瘦的脸在见到她时显得无比和柔。
  “不是叫你别来吗?”扣云略有责怪之意。“如今御史府戒备森严,万一出了什么纰漏,坏了我要事怎么办?”
  “我不放心。”汉子简洁吐语,“御史府还没能耐动得了我,你多虑了。”
  “我是怕你惊动了他们反碍了我的行动。”她让他入内,室内只有一盏油灯晃荡。“我不能留你待太久,有事吗?”
  他走到床边,灵巧得有如猫足的身手,没有带起任何震动,驻足,半晌后方启口,“为什么不杀他?”
  “不到时候。”
  “‘时候’的意思是什么?”
  扣云掀眉,语气却未见半丝波动,“你不信任我?”
  “你明知我是担心。”
  “是吗?”她不置可否,冷冷淡淡地说:“那就更该相信我的决定,这一趟,我会要回穆祁欠我们的。”
  “穆皓不在内?”他的脸还是硬邦邦的。
  “冤有头债有主,我本来就没将穆皓算进去,秦扣云恩怨分明。”她凝神注意外头有无风吹草动。
  石岩军注视著他美艳的师妹,这么多年来吸引他的不是那张倾国姿容,也非她冷漠得不为所动,连他自己也理不出个所以然,真正令铁石打造的石岩军放不下的牵挂是为了什么?
  他不需要女人,偏偏就是不由自主地想她、念她,为她而痴因她而狂。
  这样的感情——好难!
  “眼线传来消息,瘟神已进汴京多日,你自己要多加小心,对上了别正面冲突。”
  扣云忽叹,端详她自幼便寡言内敛的师兄,石岩军是她父亲鬼羽秀士踏碎天涯才寻著的练武之材,可惜在找到他时他已经历非常坎坷的遭遇,因而封闭情绪,他们花了数年的时间才让他开口说话,虽然他年纪大她五岁,但她却是心疼他的。
  无梦无情的残眉石岩军只对她笑过,尽管在她眼里那不过是僵笑,但她清楚那对他的意义。
  他是杰出的、挺拔的,甚至是英俊得教人气忿吃味,但他自己似无所觉,活在独自的沉冷下,连笑容也是冷的,甘愿无梦无欲——不像遍寻不得活下去的理由。为什么他独独对她不同?
  “师兄。”突兀地,她问:“你有梦吗?”
  石岩军一愕:梦?!她怎会忽生此疑?
  “还是希望、美好?你有没有想像过?”
  希望?美好?好陌生的字啊——早在被师父带走时,他就连同灵魂一块丢抛在那被水淹没的故乡,爹娘、弟妹和所有回忆悉数埋葬。希望、美好,太禁不起打击,太脆弱,太易碎,太伤人,这种东西他不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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