铸蝉记  第20章

作者:轩辕悬      更新:2021-03-17 15:15:23      字数:989
  小蝉可怕的笑声渐渐小下去,腹部突出的小身躯瘫软无力:“是死是活,我哪管得了,呵呵呵──和我有什么相干?”她的指甲深深掐到他的手背:“你不怕报应的吗?杀人是会有报应的,你不怕报应到自己身上,就不怕报应到这肚里的孩子身上吗?”
  男人脸上青筋直暴,从牙缝里挤出声:“我说了我没杀他。”
  小蝉戚戚惨笑,泪珠从睫帘下滚出:“我想信你,我想信你的……可你……你为什么?为什么一定要我孤伶伶的,一个人都不剩下!”
  突然她用手捂住肚子,痛得脸都扭起来:“不──不──孩子!”
  血渐渐从她下体渗出衣裙,颜铸脸都绿了……
  颜家所有的大夫都奔到方回轩,三老爷的咆哮声都能震掉屋顶。
  “保不住孩子,你们也别活了!”
  “一帮没用的草包!”
  ……
  忙活到半夜,小蝉肚里的胎儿总算是保住了。
  几个大夫吓出了几身冷汗,心里都不由暗骂。
  “既是这么疼惜她,又何必把她弄得差点小产!”
  “天哪,造孽,千万别闹什么事了,再来一回我这条老命怕就要丢了!”
  ……
  颜铸坐在榻边,手在被子里握住小蝉的。
  小蝉的手冰凉,脸上还有泪痕。
  “你不是一个人,你还有我。永远都别想逃,即使是死。”他轻轻在她耳边说。
  清晨,颜铸起身,在院里舞起剑。
  再忙,练武的功夫都不能省下,世上绝没有不经苦练就能得来的武功。
  山雨欲来……
  他一直容忍李玉珂。
  因为李玉珂不仅仅是前朝郡主,她与唐主李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。
  李昇在还叫徐知诰、处处受人排挤的时候就受过她的大恩,这么多年对她更是一往情深。
  更何况,虽然颜氏一族向来行事低调,但颜家的财富、药材、兵器和遍布大江南北的人脉都名闻天下,那李昇怕早已垂涎三尺,只是碍于形势才迟迟没有发动。
  那女人说得没错,颜铸再狠绝天下也抵不住十万精兵压境,大别山这块地方是他多年的基业,轻易决不会放弃,所以能忍的时候就只能忍。
  但是,她太不懂收敛,事情总有解决的一天。
  快了,这一天快来了……
  敛气收剑,他接过颜信递过来的汗巾,将剑交给他,并吩咐:“书房有一封给五小姐的信,快马送出去。”
  “是!”
  颜家的五小姐郁秀是二房里剩下的唯一血脉,四年前嫁到江宁李家。当初这门婚事倒还是李氏一手促成,如今反成了她的致命伤。
  他推门进到房里,小蝉已经起身。
  她那日动了胎气,醒来却似什么都没发生。夜晚交欢,也异乎寻常地柔顺配合。他都不知道这小东西日日里想些什么。
  “洪嬷嬷煮了八宝粥……很好吃……你要不要吃?”小蝉鼓囊着嘴含糊地说。
  “好!”小蝉马上给他盛了一小碗。
  “好吃吗?”小蝉问。
  “太甜太酸。”他皱紧眉头。
  小蝉嘟起嘴:“就是这样才好吃啊!”
  他稀里哗啦就把粥喝光:“是不是孕妇的想法都会与众不同?”
  “不喜欢就别吃,哼!”
  颜铸哈哈大笑,出门而去。
  小蝉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锅里剩下的粥,手剧烈地抖起来。
  她找出了藏在梳妆盒隔层里的“藏信”,不是说能毒死人吗?她把一包都放到了八宝粥里,怕被吃出来,又加了很多砂糖和酸李干。
  他会被她毒死吗?她不知道。
  他死了,她的宝宝也没有爹爹了……但是,她还是把一包都撒了进去,还甜甜地对他说:“很好吃。”
  杀人是要有报应的!
  ……
  颜铸走出门就停下。
  刀削过的脸上抽搐连连,他的小猫下毒……
  应该是那个死鬼陆博知配的药吧?毒性很缓,可能后劲会很大……
  明天,明天又是端午了……
  哈哈哈哈哈哈……真是好、好、好拙劣的手法……他笑,都要笑出眼泪。
  夜晚,西厢房里春色无边。
  小蝉和颜铸,闷声不响,抵死缠绵。
  云收雨歇,男人摸着小蝉挺出来的圆肚子,替她擦汗:“以后,孩子出世,男的就叫郁淩,女的就叫郁蝉。”
  “啊?”
  “我的小名叫季淩,淩就是这个淩──”他在她手心轻轻写下。
  “那以前郁森和郁谨他们的名字怎么取的?”
  他不语,良久才说:“都不是我取的。”
  “那你──”
  “叫我季淩。”他掩住她的嘴。“叫我季淩!”
  “季淩……”
  长手一把将她搂过去,嘴在她脸颊上亲了两口:“对,就这么叫,我喜欢。多叫几声……”
  “季淩,季淩,季淩……”她柔柔软软地叫着。
  他要死了,要被她毒死……小蝉一边叫他的名字,心揪成一团。
  黑暗中,他悠悠开腔:“十六年前,我和你一般大的时候,郁森的生母便爱叫我季淩。”
  小蝉知道他在说从没对别人讲过的话。
  “郁森的娘是老太爷的侍妾,扬州第一名姬怀玉。”
  “我很……迷恋她。”
  “她怀了我的孩子,老爷子那时已经不能生了。我要带她走,她不愿意,她要打掉孩子。我很生气,要去告诉老头子。老爷子一向最疼我,我想他会把怀玉给了我。”
  “可她说我疯了,她说老爷子会把我们都赶走,离开老头子我什么都不是。”
  “我说怎么会呢,我说,我可以为她挣出一个颜家。”
  “她戚戚地笑,说到那时候她已经人老珠黄,我早把她忘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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