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七日晴  第38章

作者:楼雨晴      更新:2020-09-30 14:50:57      字数:1036
  那些绝症病患在得知自己病情时都是什么样的心情,她无从得知,奇怪的是,睡醒之后的她,居然能够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,思绪从来不曾如此清明过,许多以前没想过的事,全都浮上脑海。
  她很认真地告诉眼前的齐光彦:「你是一个很好的人,你对我的用心,我都感受到了。对不起,我的心太满,已经没有空间容纳你了,如果我先遇到你,一定会爱上你的。」
  「笨蛋!不必这么早就交代遗言!」他难过得说不出话来,抱着她掉泪。
  他看起来比她还无法接受她的病情,他说,她这辈子不曾快乐过,老天爷一直在玩弄她的人生,他替她不平。
  谁说的呢?她快乐过啊,认识了哥,就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一件事了,她从来就不曾后悔走过这一段。
  她还有很多事没做,没有多余的时间沉浸在悲伤和怨天尤人当中,她要趁还能画的时候,好好将生命中最美的那一段记录下来,因为有一天,她会连画笔都拿不起来……
  别人或许不懂,但是哥,他一定会懂的。
  她希望他看到这些画之后,能够支撑着他熬过失去她的悲伤。
  生命会结束,但是这一段段最美的回忆、最纯净的感情,却留了下来,陪伴着他。他不需要难过,因为他们亲密的从来就不是肉体,所以不管他们人是不是在一起,灵魂始终不曾分离过,这一点,他与她都很清楚,摆脱了肉体与世俗的规范,超然的心能够更自由的爱他。
  这或许是上天赐予她,最后的慈悲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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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英国.伦敦
  沈瀚宇站在窗前,观赏窗外丝丝细雨。
  多雨的伦敦,一年四季少有晴天,他怀念台湾的阳光,以及——他生命中那片小小晴空。
  晴!她现在还好吗?
  他无时无刻都有飞奔回台湾的冲动,但是她说,她要过新生活,他的存在会阻碍到她追求幸福的脚步……
  就为了这句话,他压抑着,不敢任性。如果这样能让她平静,他是该走得远远的,小心收拾好满溢的思念,不能、也不该再去干扰她。
  近来的阴雨绵绵,让他想起她的生日又要到了。台湾的天气如何呢?依往年经验去猜,十之八九又在下雨了吧?
  她老是在盼着天晴,让他带她出去游玩,度过最快乐的生日。现在呢?她还在期待吗?还是现在已经有另一个人陪在她身边,她早忘了那个最原始纯真的期盼?
  是啊,光彦会陪着她的,她会有一个最甜蜜的生日,不需他操心了……
  回过身,目光定在桌面上的信件,他敛眉凝思。
  她答应过,每个月一封信,近三年来,固定会在十五号收到她的信,从没有例外过,这个月却整整迟了一个礼拜,是她忘了吗?
  他挑了几封观看。每次收到她的信,总要反复读上数十次,内容早已倒背如流。晴的字体很漂亮,工整娟秀,看得出她一笔一划很用心地在写这些信,可是近几个月,字体愈来愈潦草,最后的两封还是用计算机打字。
  她说,是因为最近太忙了。办画展的事,她很得意地告诉了他,然而太多事令她焦头烂额,觉得二十四小时不够用,如果不是怕他飞回台湾扁人,还真想写E-mail比较快,省时省力又省邮费……
  她一直想让他觉得,她日子过得很充实、愉快。
  他回信时,特别叮咛她别累坏了自己。
  可是,真的有这么忙吗?忙到连写信给他的时间都没有?
  这是不是代表他在她心中已经逐渐淡去?
  最近老是心神不宁,有种!很不好的预感。
 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,他将信折好放回信封。「进来。」
  钟点女佣看了看他。「先生……又在看妹妹的信了?」
  「嗯。」他淡应。「这么晚了还不回去?」
  「那个……嗯……有件事,可不可以问你?」他看起来很重视这名亲人……
  他疑惑挑眉。「问吧!」
  「先生是学医的,那,你知道什么是吗?」
  「Multiplo Sclerosis?!」收好信,他偏头回视。「多发性硬化症,这病很麻烦哦,它是一种中枢神经系统方面的疾病,因为我们神经纤维的外层叫『髓鞘』的物质受到破坏而引起的;也算是自体免疫系统疾病,由于免疫系统无法分辨自体细胞与外来侵犯物而攻击身体内的组织,白血球会通过血脑障蔽进入中枢神经系统中攻击髓鞘,造成髓鞘和神经的损伤。」
  「你说得好复杂,我听不太懂。」
  他浅笑。「简单的说,当这些髓鞘被破坏之后,神经讯号的传导就会变慢,甚至停止,然后出现不同症状,而这些症状是因人而异的,一般多发生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,女性比例又高出男性两倍,有血缘关系的亲属,为求保险起见,最好也去检查一下。」
  说完,他起身倒水,顺口间:「怎么?妳认识的人有这方面的困扰吗?我唯一能给的建议,就是叫病人的亲友多陪陪他吧,目前为止,多发性硬化症的成因还不清楚,所以至今尚未研发出能根治的办法,干扰素算是目前经临床研究证实,可以延缓恶化的有效药物,也就是说——」他摇摇头,给了她一记「懂了吧」的眼神。
  「会……会死?!」是这样吗?她吓到了。
  沈瀚宇点头。「失明、残废,甚至于死亡,都有可能。」
  「那……」她欲言又止,思忖着,她该说吗?见不到亲人最后一面,应该会很难过吧?
  他喝了口水,停下来看她。「妳到底想说什么?」
  「先生在台湾的妹妹……」
  一不留神,水杯掉落地面,尖锐的瓷器碎裂声,划过惶然跳动的心。他弯身去捡,怔忡抬眸。「晴?」
  「对,好像是这个名字,那天打扫时,听到太太在讲越洋电话,好像就是说硬化症,还有那个叫什么晴的女孩…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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