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新郎·无艳  第8章

作者:风聆海      更新:2020-11-08 09:46:47      字数:1037
  “自是没有。”望江关让女孩独自站稳,身形一挡,巧妙阻断两造视线。众人那揣测猜疑的窥探神气连他见了都不舒服,更何况被人当成怪物般掂量的菂菂。
  “那她是谁?”语气不爽,从来她便看不惯望江关对谁都温存体贴,搞得望家寨上上下下没有女人不服他,凄惨教她腹背受敌,多年来只挣得一声哥哥叫。
  “我新收的义女,”这话是对众间宣布:“她叫菂菂,东霖语中“莲花之实”的意思。”
  “她是东霖人?”望太公目露凶光。
  “不,她也算望家之后,”望江关说着先前编好的故事:“太叔公可记得多年前我探回报,北鹰与东霖边界似有一族我国遗民……”
  “确有此事。”几个头人附和,只是后来再探,却见人去楼空。
  “原来那族屡遭北鹰猎草之害,不得不散逸南迁,”望江关陈述道:“此次我与天缺深入东霖,好容易找到村落,却已教战火波及,男女老少无人幸免……”
  “我才不信……”众人理会间,唯有铮铮咕哝啐道。
  谁不知望家寨男俊女美,只除两代前因近亲通婚,偶尔会生出少数像天缺那般畸形异种,却也是清秀整齐、人模人样,这丑女分明不像,想诳她,哼!
  “铮铮,如果菂菂有你这般貌美,”沉吟间,望江关本不想得罪任何人:“军匪漫天,她孤怜怜一个女儿家,早不知惨死几回……”
  “我……”铮铮欲辩,任云娘见机拦阻。
  “好了好了,今个儿定是时月方位冲煞,搞得这屋里一整天火气忒大,连你们这对人人称羡的知心叔侄都起了嫌隙。”她一手拉起铮铮,一手拽了望江关衣袖,“主子不是要上我“任家酒肆”宴客吗?你瞧,我爹爹一高兴,老早便转回准备了,你可别让他老人家失望才好。”
  “谁跟他是叔侄?”铮铮讪道,素手倒稳稳牵住望江关宽袖,语间含羞。辈分归辈分,她便是不依。
  “呵呵,”任云娘装傻,拉了铮铮边谈边远:“我说了叔侄吗?嗳嗳,你瞧我跟着家中两个宝贝叫惯了,一时还改不了口呢。”她和望江关份属姐弟表亲,只因成长稍远,平日往来不多,夫婿潭十洲还和他热络些。
  “讨厌,云姊闹我……”众人簇拥间,铮铮倒忘了留心望江关是否跟来。
  ※ ※  ※
  “饿了吗?”人群渐散,望江关扶着菂菂落坐:“我让天缺给你煮饭?”
  他一直以为她大病初愈,是以身骨特虚。
  她摇头,抓着他肘观看门外半晌,困惑道:“你和他们说话不同?”
  “那是苗语。”简单答道,自是她听得懂的东霖话。
  “不对,苗语我路上听过,”她扳指数算:“还有两种,一种是你和那老爷爷喝酒时讲的,另一种是刚刚,好多人叽叽咕咕着。”
  “嗯……”他沉吟,心底暗惊,明明白日让任云娘给她换衣裳时薰了迷香,怎么她全都听见了?
  “主子……”她咿呀学着一整天听得最多的两个字。
  “这是望家话。”算了,反正她以后住久便懂,瞒不了的。
  “还有还有……新、大、陆……”她想了想,有些困难地发音;早上他和老爷爷讲得正高兴时被那好凶的女人打断了。
  “那是西岛语。”望江关苦笑。她太聪明,这可对他不好。
  “怎么办,你家人好多……”她原是自言自语,听了他话蓦地瞪大了眼。“你、你明明说你不知西岛的!”所以她难死之余无法可想,这才跟了他来。
  “我知西岛,可是不能让你前去。”这和不知有何不同?他认定。
  “就为我是无艳?”又是“得妲己、获无艳”那套?
  “不,只因你遇上了我。”望家寨的存在犹是秘密,而他又不小心与她牵扯太多,再难丢下。
  “你……”她突然想哭。
  “菂菂?”见她不语,他竟心间一拧。
  “你就明白跟我说吧。”她低头,粗指绕衣裙。“除了遗忘过去,除了装聋作哑,我还该如何做才不碍着你?”
  流浪月余,她早清楚这天下之大、情势复杂,失了妲己和哑仆,她这失了形貌身分的丑无艳到哪儿都得由人拿捏。她很认命。
  “好菂菂,”忍不住屈膝半跪,搓抚她发,望江关三十年难得柔情,语音轻颤。“是我太小人,让你难过了。”
  “不,”她惨笑:“是我没用,到哪儿都累人。”以前菡姊儿总为她不出宫门,而今……即使她泰半不懂,方才倒也听出他为她费了不少唇舌。
  “快别这么说,你学得很好,让我几乎就要忘了,仅仅一个多月前,你还是个众人呵护的宝贝公主呐!”他急说,真的不想见她低落。
  她怔怔瞅他一会儿,欲言又止。
  “以后跟着我姓望,人前得叫爹,成么?”他柔声,商量语气。
  其他的等以后再慢慢说,现在他还有事,而她看来累了。
  穿透过他,女娃娃悠远出神。
  “菂菂?”怎么这弹指便睁眼睡熟?
  轻叹息,望江关抱她入室,拢密被褥。
  这丫头……
  第三章
  醒时总觉得她通透得可怕,困着又老像丢失了魂?
  揉捻纸折,他为她点上一灯。
  欢会盛宴,今晚他注定迟归,看着炕床上的她气息平匀;夜半醒来,希望她不至怕黑才好。
  半晌──
  “欸,望江关……”
  为防下村露重,他正背对她宽衣。
  不动声色整齐了裤头,他回转。
  “爹就爹,我都依你……”立坐床尾,她那未着鞋袜的脚丫前后踢荡,慧黠巧笑,明眸清亮亮地,极像是……压根儿没睡过?!
  “可你以后别再骗我啰。”轻走近,她接过他手上外袍,为他结襟系带。“你既不让我死,就别怕我活,要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做人,你那时还不如让我成了魂鬼较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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