枫若犹红  第22章

作者:姬小苔      更新:2020-12-09 05:46:14      字数:1002
  然后我从窗里看见张大夫的车上山来了。
  “张伯伯。”我迎了出去。
  他的形容憔悴,不再像从前那个生气勃勃的名医。他也老了,我心中一阵恻然,我还一直以为他会永远年轻,却不料他也像个平凡人步入他生命的最后一段路程。
  “对不起,我没有来参加葬礼。”他颤巍巍的握住我的手。
  “我明白。”我当然能够明白他为何颤抖,他爱了秦阿姨一辈子,秦阿姨也矜持了一生,直到逝世都没有接纳他。秦阿姨去时,他也病倒了,他的爱太深,情太切,恐怕一生都无法复原。
  “我很抱歉。”他咬住唇,大太阳下,他竟在流冷汗,我发现他的脸色坏极了。
  秦阿姨去世时很平静,他不需要抱歉什么,不论是站在医生还是在朋友的立场,他都尽力了。
  “张伯伯,请进来坐。”我把这个可怜的老人扶进屋。
  我原以为梁光字就要在露台上站一辈子,但他在张大夫进屋时,竟快步趋前。
  “张医生。”梁光字神色兴奋如遇故人。
  “你是——”张大夫视茫茫,根本想不起他是谁。
  “梁光宇,还记得我吗?”梁光宇不知为何如此激动,“我是梁素美的先生。”
  “梁素美?”
  “我们以前住你隔壁。”
  “小梁!”张大夫这才想起来,跟他握手,“你好吗?”
  一个60岁的老财阀被称做“小梁”,我真不知以梁光宇目前的身份地位该怎么对付这种场面,但他却一点也不以为忤。
  “还好。”
  “你太太呢?她好吗?”张大夫这一病已经病胡涂了,他到现在还没发现未发迹前的小梁和目前的梁光宇有何不同。
  “她——去世了。”梁光宇叹了一口气。
  “怎么会——”张大夫张口结舌。坐在一边追悼秦阿姨生平的人们被这对老友的乍然相逢吸引了,全停止谈话。
  “我听你的劝告,带素美去日本谋发展,一晃眼都快30年了。”
  “对了!在你们走之前,我还帮素美接生过一个孩子,是女儿,你们后来有几个孩子?”
  “没有了,就这么一个女儿。”
  “这次跟你一起回来了吗?还是留在日本?”
  “她一直待在台湾。”梁光宇深深吸了一口气,“还好她没跟着我们。”
  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张大夫谨慎地问,我发现当他有件事可做时,比呆呆地思念秦阿姨时要好。
  “我们托养的人待她很好,让她受了高等教育,她目前拥有一份好工作。如果当时我们带她去了日本,她根本不可能得到这些,那时侯我们自顾不暇,更谈不上栽培她,让她受教育了。”
  我希望他指那个人不是我。
  “如果可能,我想见见她。”我相信张大夫说的是客气话,他此时不可能有心思去看谁。
  “你巳经见到了。”
  “你带她一道来了?”
  “她一直就在这里。”梁光宇用一种充满感情的声音说。
  我希望梁光宇能够停止这种无聊的认亲行动,他总不能看到每一个跟梁枫一样大的女孩子,就趋前大叫:“我的女儿!”
  但他似乎认了真,连张大夫都跟他站在同一阵线上,这一点令我相当难过。
  张大夫说:“小枫,你长得真像素美,你跟你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。”
  他甚至给我看梁素美年轻时的照片。我很惊讶她是一个美女,她有双明眸、漂亮的鼻子、瓜子脸,但那跟我有什么相干?
  我不是美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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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当我去上班时,田蜜紧张兮兮地问我:“大家都说你发财了,你真的是梁光宇的女儿吗?”
  我怎么会是?不论梁素美是个女佣,抑或旅日侨领的夫人,都与我无瓜葛。
  可是田蜜不肯相信:“做梁光宇的女儿有什么不好?反正你的双亲都已经去世,没有人会因此责怪你。”
  “责怪我什么?”我对她的大胆十分诧异。
  她的脸红了:“枫姊,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做富人。”
  我告诉她,这类的谈话到此为止,我不想再听,否则她最好到别的办公室去工作。
  田蜜一下子呆住了,我从未对她如此严厉,她满面通红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,低着头工作,一整天都不敢主动和我交谈。
  我也变成了公司中的特殊分子,无论我走到哪个角落,原先的窃窃私语立刻停止,化成一片空白。
  他们都在讨论我即将成为庞大财产的继承人的事?如果最后他们发现我只是个被梁光字误认的冒牌货,我该怎么办?
  我因此而沮丧不巳,没想到这时最支持我的,反而是张飞龙。
  他对这种现象忿忿不平,也对梁光宇很不能谅解。
  “他凭什么一口咬定你是他女儿,使你如此难堪?”
  “我不知道。”我猛喝咖啡提神,最近又接了一个示范社区的规划,其中的庭园有两千多坪(一坪合3.3057平方米),除了草坪、花圃,还要做运动设施、儿童游乐器具。整个设计使人忙得晕头转向。
  “你有什么打算没有?”
  “打算?”我茫然地抬起头看他,我前天才回办公室,但一回来便进人战斗,连进人状况的时间都没有,就得鼓足了力气来打这场仗。
  张飞龙对我的答复不满意,在地毯上走来走去,走得人心慌。
  “有了。”他忽然叫。
  其实我很不希望他在这儿穷搅和,他根本帮不上忙。就算他有再大的能耐,也不敢去梁光宇面前替我打抱不平,更何况这种事根本扯不清。
  “你还有什么亲戚没有?”他问。
  “没有。”我父亲母亲在1949年时随国军渡海来台,能保命巳是万幸,哪有什么三亲六戚一道来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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