枫若犹红  第23章

作者:姬小苔      更新:2020-12-09 05:46:14      字数:1020
  “连一个伯伯、叔叔、舅妈、阿姨都没有?”他在叙亲属篇。
  “没有。”我叹了口气,也许慕尘说得对,无论梁光宇说什么,不去搭理他就算了,他有通天的富贵,也没法子拿我怎么样。
  “你父亲工作的地方,总有几个长官、朋友吧?”
  我摇摇头。
  说也奇怪,从我懂事起,我们就不断在搬家,从这里搬到那里,从南部搬到北部,父亲也老在换工作,我有时不禁要怀疑,我们到底是因为他换了工作而搬家,还是因为要搬家他才换工作。
  在印象中,他也没什么朋友,而且从不把外人往家里带。在我考上大学那年,有个小时候的邻居看见了榜单,从电话簿上找到父亲的名字,打了电话来向我恭喜,父亲突然告诉他,没有江枫这个人。
  他似乎很孤僻,而且孤僻到不近情理的地步。
  我曾问过他为什么没有朋友,是不喜欢吗?他回答,不是不喜欢朋友,而是知音难寻,与其滥交狐朋狗友,受到连累,不如洁身自好。
  我当时觉得他回答得很牵强,难道以他的眼光来看,这世界上连一个好人都没有?
  但我不敢反驳父亲,他疼我、爱我超过别人的父母,我岂能够忤逆不孝。我也是打心底的尊敬他,希望将来能够孝顺他,真可惜……
  “你母亲那一方面呢?”恍惚间,张飞龙又问。
  “她——很早便过世了。”
  “对不起。”
  “不要紧。”
  我们又陷人沉默。我希望他能赶快离开,我还有一大堆工作要赶。
  “枫姊,你的电话。”田蜜走过来。
  是慕尘,他约我中午去律师事务所,秦阿姨的遗产已经清理出来了,要我一起去听遗嘱。
  “我走不开。”我告诉他忙极了,工作堆积如山就是从现在赶到年底也赶不完。
  “你一定要来。”他很坚持,“我母亲把星辰居留给你了。”
  第八章
  我不知道慕尘在胡说些什么,但当我好不容易把吃饭的时间挪出来去律师楼时,律师告诉我也是同样的话。
  “星辰居?我要星辰居做什么?”我愣住了。
  “你秦阿姨说你没有家,一个女孩子不能在外头流浪。”安抚我的是张大夫,他依旧精神委靡。陈岚昨天来山上,跟阿唐聊天时,无意中透露,张大夫因为秦阿姨的去世受刺激过大,已经在办理退休手续,很快就要移民去加拿大养老。
  “可是慕尘也没有家。”我哽咽了,据我所知前年慕竹去世时,秦阿姨悲痛过度,以致于无暇他顾,所以她的投资有大半被那个机构不甚健全的公司给侵吞了。今年初公司宣布结束时,她的损失不小,而刚才律师的清理报告,其他方面也不甚顺利。办完了后事,除了星辰居,并没剩下什么值钱的产业。
  “我跟你不一样,我是男人,可以四海为家。”慕尘安慰我。从葬礼那天早晨他轻吻过我后,我们的感情并没有因此往前发展,相反地,他像是有意要避开我。他是难为情呢?还是认为——我是属于慕竹的,他不应该有非分之想?
  “我不能接受星辰居。”我用力摇头,“也不接受其它的东西。”我站起身,“对不起,各位,失陪了。”
  我仓促离开,慕尘出来拦住我。
  “别孩子气,江枫。”
  他竟说我孩子气。
  “是吗?!”我不想理他,秦阿姨这个安排我很不满意,她疼我是一回事。把一份家当留给我让我为难又是另一回事。
  “你这样跑掉,不能解决问题。”他挡住电梯。
  “那是你的问题,跟我无关。”
  “你就这样讨厌星辰居?”他有点难过地问。
  “正巧相反,那儿是我最爱、最留恋的地方,从没一个地方比那儿更像一个家。”我吸了一口气,电梯门已关起,我只得再等下一班。
  “你为什么不留在你最爱也最留恋的地方?”他靠了过来,一手撑在墙壁上,我无处可躲,若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,我们这样——简直就像一对情侣。
  “我从不取非分的东西。”
  “这叫做非分吗?”
  “对不起,我工作很忙一定得回去。”我从他手臂下钻出,急忙逃进另一部打开门的电梯中。
  “等一等!”他按外面的钮,用力又把门撑开了,激动地对我吼,“我母亲对你的爱你也不要吗?”
  他再大的力量也敌不过电梯,门关了起来,我从隙缝间看到他苍白、失神的脸。
  那个活泼、开朗,成天笑容不断又有幽默感的青年音乐家到哪里去了呢?
  我的心也跟着电梯往下沉。
  我跟沙家的帐是前辈子欠下的,也许连这一世都还不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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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这天我在公司赶图,当真赶到了天亮才回去。田蜜陪我,若不是她在。我恐怕到第二天的天黑还做不完。
  张飞龙过来了两次,送他的祖传秘方“维也纳咖啡”给我们打气。田蜜很高兴,她觉得“身负重任”,有人看重她,做得格外卖力。
  赶完了最后一张,我留条子给秘书,该晒的,该重新作稿的,全交待清楚,到下午去客户处时,才不会手忙脚乱。
  “我送你们。”张飞龙已经披挂整齐。
  “我们自己走吧,你也一夜没休息。”我推辞。
  “这算得了什么?”他拍拍胸脯,“去年参加国家艺术馆的比图时,我们工程部三天三夜没睡觉,也没见谁怎么样。”
  他先送田蜜回去,可怜的田蜜,当车子停在她家门口时,她已在后座沉沉睡去。
  她母亲开的门,白发苍苍的父亲也起来了,在清冷的晨风中,一左一右把她搂了进去。
  在公司,她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可爱;在这个占地百坪的将军官宅里,她则是个心肝宝贝,受尽父母娇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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