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面财神  第26章

作者:凌逍      更新:2020-12-11 03:10:55      字数:1040
  高个头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矮个子。“十多年前,我们一直有在打听关于你的只字片语,”矮个子接腔。
  “大黑,我们知道你被下令赶尽杀绝后,一定会卷土重来。你一定能卷土重来,所以……”
  越看迟暮春心不在焉,矮个子说话就越急。“大黑,隔这么多年了,该报的仇也结清了,能不能既往不咎,化敌为友?未来我们合作的可能是无限大啊!”
  “仇?”他的蓝眼珠缥缈,一句跳脱。听见门外传来隐约呼唤,他唇角漾起一丝笑意。“我没记过什么仇。”
  见他肯给台阶下,对方以为没事了,舒口气互使眼色。“既然如此,迟先生,就请您答应吧。”
  随着门外脚步声越靠近……
  迟暮春突然问道:“你们觉得,恩德能不能服人?”
  “能。只要你肯帮我们,大黑,我们服。”
  迟暮春忽然口气笑得淡,末了——
  “那……都是当年了。国爷早死了,你们早该散团,别老顶着空壳子在路上晃。”他顿了顿。“德,不能服人。别叫我大黑,我已非当年。”
  这世上只剩一人能叫他大黑,能心里有只大黑。
  三人咬牙,还想开口。
  门外脚步声停——碰!昏暗的门陡地被推开,金麦色阳光暖洒入室,将满满晦暗蒸发。迟暮春以手遮眼,遮去一脸的迷离,也遮去她一脸的迷糊。
  “日安。”他对她说。
  “迟先生。”李福气昂起脸蛋,气喘吁吁。“日安啊。明年夏西街的观光规划许顾问与陈会长想约您下午看风水。”她方才听到消息时是兴奋的!但她猛然觑见里头黑影憧幢,总得替迟暮春拉点台面,于是她假装沉着,但脸色还是跟不上心境转换。
  瞥眼看见三张陌生脸孔,个别为高、矮、瘦。她低问:“……里头是哪路人呀?”
  迟暮春身形虚晃一挡,掩住她不纯熟的神色。“没什么,都是来闲话家常的。”
  她发现他指掌间的甘草粉屑,按照习惯,定是心底哪里压抑了。她鼓起嘴微微不满,低声嘀咕。
  他笑开,随她转身步出,将门掩上。他没算清楚自己过了几年未曾安逸的生活——或许从未有过,但可确定的是,现在能不能守护现有的幸福?
  竹叶沙沙,他下意识想往袖内深藏的小神像探去,却发现扑了空,他微微蹙起眉。
  一朵乌云飘来,遮掩了太阳,天色渐暗。
  秋风飒爽,竹叶沙沙,天空一抹白玉皎洁,滋润院中水色沁凉,半分闲适;水光幽幽,一排石灯笼内灯光朦朦,烘得四面八方长影模糊,将石桌上的井字对比得更泾渭分明。
  眼前棋步纵走得特别,黑白盘棋如无字天书。
  倏忽,啊!
  “定东,比大!”李福气说。
  白棋落定,起落戛然,井字阡陌上利落除去一排黑色删节号。
  迟暮春讷讷凝着盘局,她则兴致勃勃地卷起半边袖,继续蓄势待发。
  
  迟暮春食指点算棋面,慢悠悠如闲云野鹤,一回、两回……第三十三回。李福气盯着盯着,上下眼皮距离越来越近,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。第三十三下,拄着下巴的手滑——脸颊顿时冰冰凉凉。
  “迟先生。”她由瞌睡中转醒,鼓起圆润双颊如水梨。
  “嗯……”他指头绕着黑棋的圆边。
  “我睡着了。”提醒。
  “嗯。”恬淡。
  什么悠闲的“嗯”一声?她瞪圆眼,会打瞌睡还不是因为你!
  一步棋子能磨到半小时!
  不过是特殊的黑白子玩法,她她她……
  “筹码。”手大刺刺伸出,白嫩嫩净指悬在空中,张开得像一朵晶莹玉兰——她从来没发现过,原来跟他玩玩小赌还挺畅快的。
  迟暮春凝注着她。相处这些日子来,没见过她有任何兴趣跟嗜好。写字是习惯,是她从小养成的发泄;而玩玩游戏小赌,成了她的纯嗜好,也没见她沉迷。一如性子,不贪。
  细细瞄她,她饱满的眼窝近来怎么有点浮青?莫非天冷了不好睡?又瞄至她食指贴的一张绷带。迟疑了会,自己的嗜好好像由观察鱼变成观察她了。
  他嘴角无声笑开,继续低头。“嗯……”
  他喜欢当她的大黑,单纯的大黑。
  见迟暮春悠闲端看这一局棋,她呕得生气,瞪圆眼化为主动,柔软手臂拐进他袖子里,搜出一大包甘草小丸——前几天嘴巴破了,偏偏又爱吃,两人像傻蛋一样,吃一颗,皱眉头;吃两颗,皱鼻头。
  现在大“病”初愈,她可要独占!
  算计了一颗喂入嘴里,脑后没头没尾一声“打扰迟先生雅致”,两团黑乎乎的影子从小盆栽后拔大似地,她险些呛到,随即挂上另一张闲适表情,却遮掩不了两片红颊。
  迟暮春眸子睐了过去。
  躲在暗地里的阴影现为双人形,捧着一张纸。“迟先生,我们捎来国爷那边的最新消息。”他们是迟暮春的间谍。
  “就这些么?”他问,淡淡瞄了纸面一眼。
  直至今日,道上传递某些机密消息仍以手写纸。说来庸俗,却不能否认其真实性,李福气探了脑袋偷看。
  “是的,迟先生。”一方唇如擦白砒。
  “一如上头所呈现,名单资料齐全,是国爷底下三莲会最新的消息。他们放出消息,说您强夺走国爷的资产,他们要替国爷争气。”另一方局促结巴,呼吸急促,两探子互看一眼,一朵暗云遮蔽月光,白花花棋盘看上去一片黑浑,眼前纸面暗夜透莹白,对比上头墨笔清晰——一点火光,一声燃烧后消逝一暗,夜里只剩石灯笼朦胧的黄。院里四人身影,随着墨竹一片暗得婆娑。
  迟暮春——棋夹指端,瞟眼李福气,沉着一会,对她低声:“你躲桌子底。”
  什么桌子底?
  李福气还没明白过来,见他从容坐起身,把玩着黑子,缓缓在人前踱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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